读比尔博姆的《送别》,内心有点惶惑:真朋友间的送别竟尴尬到有点滑稽,假朋友间的送别竟和谐又温馨。脑袋里一个大问题递出来:为什么?
但读着读着,心中类似的影像就出来了,一次,在校门口送别一个朋友,说是他的朋友取车去了,一会就来。我们三五个人夸这个朋友的字写得好,讨教方法,谈得不亦乐乎。可他朋友的车过了老大半天不来,该谈的都谈了,我们走也不是,留下来也没什么话说了,于是呆立在风中,虽然对方说了多次,你们走吧,不要送了。我们也不好意思走。场面好尴尬。心里还有点恨恨地:他那朋友车怎么还不来……
亲人间的送别亦是,车待发,家人站在一边,珍重保重祝福的话早都说了,看着他或她拿着行李,抱着孩子,不能冷场,帮忙拿个行李,抱个孩子,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孩子胡扯,这个时候发现,和孩子说话真好啊,握握手,亲一亲,不需看即将远行的大人,直到车子发动好,彼此“再见”!万事大吉!
难怪人们说,客散主人欢!
好个“欢”字,不见得就是主人真的欢喜,而是内心多了一份松动,无需客套,纵然沉默也是自己的事,不再尴尬罢了。
我们中国人,很含蓄,有如此情绪好理解,没想到西方国家亦有此等情绪。怪哉!
后来读梁实秋的《送行》,觉得其中一句甚是有道理:“送行既是人生中所不可少的一件事,送行的技术也不可不注意到。”
哦,送行也是需要技术的。有真情不会表达,看来是人类的共性。
真情表达也是个技术活!“送行”只是一个生活的剪影,生活之中多的是不会表达真情的实例,可不会表达是一种情况。或许还有别一种情况:
同学说他得到别人的帮助从不说“谢谢!”,因为觉得好假;同事说看见谁跟领导或是专家客套,就觉得特恶心。明显就是“趋炎附势”;朋友说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会跟他说话,率性而为,因为我的本真就是这样……
可是,当“谢谢”真诚从心底涌出,形成一个习惯,或许就没有了做作;有的领导和专家如果本身就可敬,为什么一定要避之如猛虎才能表达自己的“清白”?你敬的是人的人品和才能,又不是膜拜这个人,企图什么好处!除非你的接近目的不纯;最亲近的人越可能成为你的“垃圾篓”,你随意地发脾气,随意地贬低,随意地不屑,难道你所谓的“本真”,就是最“丑陋”的你自己……
看来,不会表达的背后,还有一个心态在作怪。
心态摆正了,怎样的离别都是好的。
难怪梁实秋说,“我不愿送人,亦不愿人送我。对于自己真正舍不得离开的人,离别的一刹那像是开刀,凡是开刀的场合照例是应该先用麻醉剂,使病人在迷蒙中度过那场痛苦,所以离别的苦痛最好避免。一个朋友说:‘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的风雨,我要去接你。’我最赏识那种心情。”
这种心情,我亦赏识。朋友走了不送,朋友来了,欢天喜地去接就行;不说“谢谢”也没有关系,多做一些帮助别人的事,一个微笑亦能增强友谊;看见领导或是专家,是自己欣赏的,就主动上去哪怕打个招呼亦行,人要活出自己的态度,不要在猥琐中清高;对待亲人多一些理解和温柔,最本真的你应该是最善良的你……
因此,我以为,真情表达需要技巧,最大的技巧就是摆正心态,给爱一个突破口,不在此地,就在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