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红娘高手”王实甫


  与关汉卿同样为伶人编写剧本的王实甫,他擅长所写的“儿女风情”一类的戏与关汉卿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但他的出众才华还是为当时文人所称服。但不幸的是,王实甫的身世比关汉卿更渺茫,只知道是大都人(今北京),甚至真名也不甚详知。只有天一阁本的《录鬼簿》(明抄本)上写:“王实甫,德名信”。有的专家认为这是倒置了,应作“名德信”;有的专家则认为“德名”,等于“尊讳”,也就是说王实甫大名是“信”,王信。这就是封建时代轻视剧作家的结果,没有任何“正史”一类的记载所造成的遗憾。

  根据一些专家考证的结果,大致有这么个轮廓:王实甫,名德信,元易州定兴人。约生于公元1255-1260年,曾作过某地县宫,声誉很好。后来升任陕西行台监察御史,由于与官员不和,40多岁就弃官不做了。他在弃官后不久就完成了不朽的剧作《西厢记》。在60岁时,他用散曲套数描写他退隐后的生活。生活颇为优裕,以诗酒琴棋为伴,但在恬静淡泊的情怀深处,蕴藏着久难平复的政治创伤。他卒年约在公元1336-1337年间。

  以上的这些介绍性的文字是体现在冯沉君《王实甫生平的探索》中的,其准确性还是有待考证的。不过,看来他的生活似乎要比关汉卿好些,虽同处异族统治下的元代前期,但没有留下像关汉卿那么多的激愤。这可能与王实甫的性格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王实甫最具代表性的名剧就要数《西厢记》,《西厢记》的故事直接来源于唐代元稹的传奇小说《莺莺传》。此外,流传的西洛书生张浩与东邻女李莺莺逾墙相会,终成眷属的故事在题材和人物、情节上对《西厢记》也都有某种影响。

  《莺莺传》写的是唐代贞元年间书生张生与少女崔莺莺从恋爱、结合到离异的悲剧故事。作者元稹可能受到《游仙窟》的影响,所谓“游仙”,本意写嫖妓宿娼;所谓“会真”,实质是写偷情艳遇。所以作者抱着欣赏文人风流韵事的态度,对张生始乱终弃的行为加以肯定。但崔莺莺的悲剧形象和悲剧命运赢得了人们的同情,一些文人诗作中不时提到“莺莺”和“待月西厢”的事。

  到了宋代,崔张故事十分流行。秦观、毛滂的《调笑令》以一诗一词咏唱这个爱情故事,使它成为歌舞曲词。后来又有小说《张公子遇崔莺莺》,见于南宋皇都风月主人的《绿窗新话》。此外,罗烨的《醉翁谈录》“小说开辟”中记有小说《莺莺传》。赵令的鼓子词和《绿窗新话》中的《张公子遇崔莺莺》,与元稹的原作不同,它们都删去了传奇小说文中张生视莺莺为“尤物”“妖孽”的部分,赞赏莺莺的真情,同情她的命运,并对张生的行为颇有微词。

  在王实甫笔下,张生、莺莺固然是才子佳人,但才与貌并非是他们结合的惟一纽带。王实甫强调,这一对青年一见钟情,“情”一发难收,受到封建家长的阻梗,他们便做出冲破礼教樊篱的举动。对真挚的爱情,王实甫给予充分的肯定,认为它纯洁无邪,不必涂上“合礼”“报恩”之类保护色。这些也都可以看出王实甫本人那种崇尚纯真情感,痛恨封建婚姻束缚的文人情怀。

  戏剧是语言的艺术。王实甫在《西厢记》中驾驭语言的技巧,历来为人们称道。明代著名戏曲理论家王骥德说《西厢记》“今无来者,后掩来哲,虽擅千古绝调”;另一位戏曲理论家徐复祚也赞叹它“字字当行,言言本色,可谓南北之冠。”他们都把《西厢记》视为戏曲语言艺术的最高峰。

  王实甫对“情”的关注,比关汉卿、白朴更进一步。因为关、白的良好祝愿,还是针对已婚的夫妇而言,而王实甫所祝的“有情人”,则包括那些未经家长认可自行恋爱私订婚姻的青年。他希望所有恋人能够如愿以偿,等于不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放在眼内,这是对封建礼教和封建婚姻制度的大胆挑战。

  在王实甫以前,谁也没有像他那样响亮、明确地提出“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他写的崔、张故事,贯彻着这一题旨,从而使由《会真记》以来流传了几百年的题材,呈现出全新的面貌。可以说,《西厢记》杂剧在元代出现,像莺莺蓦然出现在佛殿一样,它的光彩,使人目眩神摇,也照亮了封建时代昏沉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