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立夷馆和夷馆买办


  造几座功能齐全,甚至堪称漂亮的夷馆,在雍正十年前后的广州,既是洋货行招揽外

  洋船的手段,也是行商们的生意经:夷馆功能齐全,出入方便,收货和发货快捷,甚至有个伸出江面的大阳台,然会吸引外商前来租用;租用和担保一体,这家外国公司的生意,大多落到这家保商手中,这也是洋货行的外商互相竞争的一种手段。

  从夷馆本身来讲,出租给外洋船的大班,也是一桩生意经。夷馆造起来的时候,虽然耗资不菲,要花好几千两纹银,但是出租给洋人,收入自也不少。雍正十年前后,这等夷馆一个贸易季节的租金,以面积、条件等不同,当在五百两至一千两纹银之间。乾隆十九年,瑞典公司的“卡尔王子”号船先到广州,花了八百两银子租了广顺行的一座夷馆;几天之后,第二条船“弗雷德里克•阿道尔夫”号又到了广州。大班们决定两条船共用一个夷馆,于是搬到了属于广顺行的另一个夷馆,规模更大一些,租金是九百两银子。

  再说坎贝尔等人在行商陈汀观的崇义行租用了一个夷馆以后,立即着手进行安顿。安顿夷馆,靠的也是买办。这种买办,称为夷馆买办,和前者提到的黄埔买办,颇有不同。那外洋船,万里迢迢而来,在海上航行时间,需要半年至一年,船上自然有一应人等,包括厨师和服务生。但是在广州的夷馆,却只有若干大班和守卫仓库的军官水手,所以夷馆买办,不仅要为夷馆提供食品杂货,而且要派人照顾办事处工作人员的起居和饮食。

  如此一来,在这个镇上的夷馆买办,就不像黄埔买办那样是个建筑包工头,倒很像一个外商企业服务公司,手下有一批服务人员,一旦和大班们谈妥服务条款,一起进驻夷馆。进驻的人员中,有门房、厨师和佣人。通常有十名左右的服务人员,常驻在夷馆里进行服务。将近一百年之后,亨特在他的书中提到,官府于1824年发布命令限制这样的服务人员人数,规定每个夷馆不能超过八个。但是彼时的夷馆,已经和洋货行分离开来,成了独立的单位。等到洋人大班开始贸易,再派来一批苦力,帮助装箱和搬运货物。

  雍正十年,外洋船的大班们向行商租用的夷馆,里面是空荡荡的,所以定下一个夷馆买办以后,立即需要让他提供夷馆内的各种物事。夷馆买办提供的物事中,主要是家具,却也包括很多杂物,比如床、桌椅板凳和厨房用具。有些东西非常琐碎,甚至包括木制的锅盖、风箱、将军锁等等。值得一提的是,洋人之间,等级也十分森严:给首席大班睡的床,估计是十分豪华的,精工细作,所以要纹银二两,和一口棺材的价格相同;而给看守仓库的水手睡的,却是只值零点零八两纹银的竹床。两者相差二十多倍。

  做生意的人,都要讲些派头,尤其是办事处。虽然办公只是半年左右的时间,也要布置得相当妥帖,古今中外,莫不能外。所以二楼的办公空间中,通常会布置一个漂亮的客厅,也兼作饭厅;除了家具以外,也挂上装饰画,摆上鲜花。这样一来,夷馆就有了对外的公共空间,可以接待客人,进行交际,更重要的是谈生意和签合同。

  想来当时的夷馆买办,办事效率相当的高。瑞典公司的大班们,九月八日中午到达陈汀观的崇义行,晚饭以后,就在夷馆里面接待了客人。来访的是其他外洋船上的大班们;除了英国人以外,法国人,荷兰人,还有港脚船上的大班们,都到了瑞典公司的夷馆。瑞典公司虽然是一个新公司,却有点像新酒瓶子装陈酒,领头的大班当中,很多来自其他公司,包括首席大班坎贝尔,第二大班布朗,第三大班莫福德。既然是陈酒,他们自然和其他国家东印度公司的陈酒之间,互相熟悉。

  十八世纪初,充当欧洲各国外洋船和港脚船的大班们,是一个特殊的群体。这些人多半有点冒险性格,天不怕地不怕,同时身强力壮,抗得住长期远航生活的风浪和艰险。除此之外,这些人还是一些高明的商人,能够同完全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比如中国人和印度人,大谈生意,并且取得丰厚的利润。在广州城外的贸易镇上,一个公司的大班到达以后,其他公司的大班前去看望,多少是一种惯例:一方面,他们多少有点惺惺相惜,互相之间,表示一下亲热和友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生意上的考虑,探听消息。

  外贸生意,信息自然是十分重要的,所以第二天,坎贝尔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带着其他的几位大班,又回访了各国公司的外洋船,在广州城外的贸易镇上的夷馆。回访的时候,坎贝尔带着相当明确的目的,要探听今年广州贸易的价格情况。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的信息,因为欧洲船的大班们,虽然大家都成了身在万里之外的漂泊客,但是本质上还是贸易竞争的对手和敌人。所以探得的信息,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