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生命，多么神奇

作者：郑　敏

字体： 【大 中 小】

　　哀歌：轻轻飘去……
　　——致SBT，新逝去的最爱的亲人
　　“Leise fiehen meine Lieder druch die
　　Nacht zu Dir"(舒伯特小夜曲)
　　
　　“轻轻飘去，我的歌声
　　穿过黑夜，飞向你的身边……”
　　黎明前我忽然被歌声唤醒
　　是你，亲爱的
　　穿过黑暗来寻找我
　　你还没有走远
　　飘过树梢，
　　顺着小溪
　　你的手指轻弹我的窗门
　　
　　当两个灵魂相抱时
　　天地为之融化
　　你回来了，短短的离别……
　　我祈祷上天
　　不要让黎明来到
　　朝阳可以是残酷的
　　你的身影将如朝露蒸发
　　
　　飘过死亡的海洋
　　我们相见
　　我们闻到彼此的气息
　　像两只又飞到一起的鸟
　　互相啄着羽毛
　　清洗那离别时的悲哀
　　
　　当太阳升起时
　　两个世界又将分开
　　阳光粗暴地遮住月光
　　死亡粗暴地驱走幽会的情人
　　我们手指相触
　　目光相依
　　当太阳再一次升起时
　　是爱人再一次的离别
　　
　　对于生活在两个世界的情人
　　白昼是黑夜，黑夜是希望
　　我看你消失在晨曦里
　　目送你远去
　　亲爱的，我们泪流满面
　　我们只有等待
　　我们耐心地等待
　　等待另一个黑夜降临
　　
　　那时：“轻轻飘去，我的歌声
　　穿过黑夜，飞向你的身边……”
　　
　　*后记
　　二○○五年七月二十四日清晨童诗白逝于北京协和医院，永远离开他所爱的家人和朋友。八月二十四日黎明前，我们在梦中相会。醒来写此诗。只有诗歌是无边的海，我在此岸，他在彼岸。梦中重逢，醒来想起徐志摩的诗《偶然》中的一句：“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梦中虽然重逢，醒来却是生死两界。虽说我们有过半个多世纪相濡以沫的共同生活，但人生相聚终是偶然，只有分离才是永久。想到这里，倍觉凄然，不禁起床写下此诗。
　　
　　生命，多么神奇
　　
　　生命多么神奇
　　我沉重的石头
　　化成雄鹰
　　高高飞越海面
　　
　　我折叠的山谷被舒展
　　成平川万里 笑映蓝天
　　没有躯壳可以拘禁灵魂
　　诗神的手伸向那里山谷
　　牵出长流的溪水清澈
　　多么神奇的诗
　　反映了
　　她朦胧的面庞
　　
　　啊，在痛饮自然的浆液之后
　　诗，不要把我送回人寰
　　我已经沉睡太久，请让
　　我的灵魂从此随风而去
　　
　　归去
　　
　　从窄门里走出一个身影
　　这归途中的心灵
　　衣裳不整，长裾翻飞
　　撒下无数花瓣
　　青春之灵早已幻化
　　芬芳的落英
　　飘拂的翠条
　　
　　顺流婉然漂下，扁舟
　　没有船夫
　　没有归人
　　只有一朵护航的
　　白云从高空俯视
　　一片生命的落叶
　　
　　一条不名来处的鱼儿
　　带着生命的鳞片逆流
　　迎上扁舟，伴它一程
　　生的漂泊，听着远处
　　千层波涛万种海吟
　　归去，万丈碧深无语
　　
　　悟
　　
　　智慧是水
　　装满了这只古瓶
　　灵魂是茶
　　装满了这只瓷杯
　　感谢造物者
　　那宇宙的艺术家
　　在万物中放下
　　那一江的流水
　　在我心灵的峡谷中
　　
　　绿树曾带来盛夏
　　嫩叶都充满喜悦
　　鸟儿们噙来祝贺
　　似乎夏天是永久
　　不散的宴席 绿裙
　　邀请天上白云共舞
　　雷鸣电闪不过是梦
　　我的心灵已是一只
　　神鸟飞在光中海上
　　
　　宇宙的冷漠
　　
　　希望 理想 信仰
　　永远是那飞过头顶的大雁
　　藐视地面上的招手和呼唤
　　
　　它们在高空飞翔远去
　　翅羽感受着清冷的浮沉
　　瞻望着前方无际的遥远
　　
　　或者蔚蓝一片伸向天涯
　　或者充满希望的灰色迷茫
　　藐视地上微弱的呼喊
　　
　　祈祷着的人类
　　哪里能胜过
　　云山雾海的朦胧
　　
　　无声无知无形无际无边云海
　　淹没了人的祈求呼唤和姿态
　　宇宙漠然于人的脉搏与心跳
　　
　　森林中有能飞的天使，黄昏和
　　黎明时用自己的语言和天空对话
　　骄傲的人类，你的智慧怎能比鸟儿的歌声
　　
　　冷漠的宇宙啊
　　星星反射你的亮光，花草吐出你的芳香
　　你只赐给人类不透明的智慧，没有翅膀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