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9期

长假

作者:卢岚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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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长假前一天,局里拨了一笔钱.给大家聚餐用。消息传来,无不欢欣鼓舞。钱是按人头发到各个处的,因此各个处可以分头行动,爱去哪儿去哪儿。现在如果依次推开那些棕色三合板门,你会发现每扇门内都讨论得沸沸扬扬,总体印象就像许多口大锅在煮。不是大家没下过馆子,而是人们热爱这种过家家似的团聚方式。围坐在一起.等着服务小姐一一端上佳肴,比如桑拿虾大闸蟹煎蛇段烤羊腿,还有,可以痛快畅饮啤酒和饮料,然后天南海北神侃胡聊,不分男女老少,甚至可以稍稍乱了尊卑。席间,笑话段子满天飞,你扔一个过来,我抛一个回去.人人都骤然间大脑活跃,思维敏捷,智商和情商上升到平时的百倍,每一句话都出彩.每一句话都能引来爆棚的大笑。双关、隐喻、夸张、替代,所有的语言修辞手段信手拈来.点石成金,丝毫不输给经典相声小品,个个参与谁都不甘落后,快乐也仿佛是一个精华浓缩版,集束似的爆发,而且至少持续三个小时。一想到这些,人们能不兴奋吗?更让人亢奋的是,消息来得太晚,应该说是始料不及,猝不及防,因此快乐如天上突降的馅儿饼,来得让人头晕。
  众人开始给家人打电话,通知他们晚饭不要等了,你们自己在家吃,啊!
  蒋岩对郑四季甩了个眼神:“不通知一下你老公?说你今晚要跟别的男人共进晚餐了,请他保持镇定。你要出了事,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能出什么事啊?”郑四季不以为然地回敬一句。
  “比如酒后失身,不不不,酒后失言什么的。”
  “酒后失言,完全有可能。失身嘛,”郑四季环顾四周一圈,“先给谁啊?”
  众人笑,一致将目光投向郑四季,尤其是处里的男性,相互面面相觑,传递着心领神会的眼神。
  蒋岩接道:“你想失给谁就失给谁,谁都不会推却的。是不是啊?各位。嗨!我管你们干吗?反正我保证我自己是绝对不会推却的。”
  “四季,蒋岩怎么这么过分啊!”一向严谨的乔蕾站了出来。
  “他呀,你还不了解?不黄不张嘴。”已经当了母亲的冯青青接道。
  蒋岩苦恼地拍打着脑袋:“怎么没人理解我啊?我其实特纯情,你们深入接触就知道了。”
  正襟危坐的钱老太太敲着桌子:“大伙儿想去哪儿吃去?吃什么啊?”
  “老人家,吃什么无所谓,关键是跟谁吃,吃的是气氛和情调。”蒋岩嬉皮笑脸的。
  谁都知道蒋岩这副脾性,他的嘴是从来不把门的,办公室的女性们都喜欢跟他穷逗几句.即使有时“忽悠”起来会有伤大雅,但是谁也不会把蒋岩的乱贫当回事。毕竟他在办公室里是属于小字辈,还未婚,因此连郑四季也觉得蒋岩很好玩。所以,蒋岩在办公室里落了一个好口碑——那就是没有他,办公室的人都大眼瞪小眼,说起话来都是一副小官僚的腔调,没盐没味。
  冯青青挥手轰他:“蒋岩,你就别参与意见了,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活跃我们今晚的就餐气氛。”
  蒋岩晃了晃身子,作晕厥状:“老天!我成你们的三陪先生了。”
  平时谨言慎行的钱老太太发话了:“你陪陪我们,有什么关系?”
  大家被钱老太太这句话给弄翻了,郑四季笑着看着蒋岩,她觉得今天晚上要是吃饭没有了他,还真是乏味。
  平时吃饭大家都到那种不起眼的小饭馆,随便凑合两口,今天不同了,大家轰轰烈烈地去了附近的大酒楼,而且要的还是包间。处长坐南朝北,还解了外套衣襟,有大干一场的意思。副处在对面,隔着老远给他倒水递筷,撅着屁股,很辛苦很殷勤。几个年轻人纷纷要求为大家服务,无奈副处把持着茶壶餐巾纸酒瓶子什么的,不容他们插手。气氛显得非同寻常地好,从一开始就不同凡响,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等待一次精神和肠胃的盛宴。处长用消毒纸巾擦着双手的角角落落,用半是领导半是朋友的口吻提议:“小蒋,有什么段子啊?说来听听。”
  大家笑着,大大小小的眼睛都闪闪发亮,看着身材并不伟岸也并不帅气的蒋岩。
  “头儿!我在您心目中真是这么个形象啊?只配讲几个黄段子搞笑?”蒋岩作委屈状,“从今天开始,我要摘掉这顶帽子,给你们一个全新的形象,比咱们小葛还文雅,还文质彬彬,你们信不信?”
  小葛是办公室的中年男人,平时说话慢条斯理,最近这些日子正在离婚,好些天都无精打采,一脸的疲惫。
  “不干,我们不干。”乔蕾和冯青青立即嚷嚷起来,“你要变成咱们小葛这样,那多可怕啊,简直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蒋岩痛心地:“看来我给大家造成的误会实在太深了。本来我是抱着宁可自毁形象,也要欢乐大家的目的才这么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的,没想到扮得太成功,让你们以为我整个一个无耻之徒加花花公子。我冤哪!头儿!副处!请你们见证:从今天起我蒋岩要拨乱反正,以本来面目示人!我再不能牺牲自个儿了,要不还有女人爱我吗?我的损失也太大了.得不偿失啊!”
  钱老太太深沉地问:“小蒋啊,什么叫得不偿失啊?”
  蒋岩用手指往三个年轻女人那儿一点:“您问问她们,她们对我有半点敬仰吗?或者说,还有半点感情吗?她们在我眼里个个是女王.我在她们眼里,简直就是个弄臣!”
  “这不正合适嘛!”小瞿脱口而出,引得女人们不约而同的一片笑声和掌声。小瞿为人抠搜,语言又刻薄,大家平常不怎么愿意多跟他打交道。而世间万物自有它配搭好的理由。像小瞿这样不受人待见的人,他天生就有保护层,他根本不被人们无时不在的冷漠态度所伤害,他仿佛浑然不知,照旧悠游自得,从未有一丝反省和修正的意思,一副“世界就是如此”的夜郎状态。换了郑四季.不知要痛苦到什么程度。郑四季知道自己脆弱,在乎外界的反应,时时处处分身为二.一个自己监视着另一个自己,评判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很累,但是,秉性难移。有时,对照浑不知觉的小瞿,郑四季想:亏得他这般麻木,否则,早都弃世十回了!
  女人们的哄笑使蒋岩颓丧地摇摇头.像是自认已败下阵来,无言以对。他坚决地拿过了副处眼前的茶壶,一一为大家斟起茶来,嘴里说:“多做实事,多做实事。”
  这样,郑四季反倒觉得他没意思了,她心想你怕什么呀,一个大男人,还跟女人似的在乎这么多吗?
  她扫了一眼这一桌的八个人。
  两个头儿。头儿能有什么趣味?头儿就从来没有幽默的。反过来说,幽默的人从来就当不了头儿。所以,如果要在这个办公室里找出两个替代他们的人来,最可能是男人小葛,然后是男人小瞿,非要再排下去,也得是那三个年轻女人,连钱老太太都排在蒋岩的前边。
  四个女人。女人能有什么趣味?郑四季自己都痛恨女人的无趣。她最受不了女人说笑话、女人说相声、女人演小品。
  小葛和小瞿,一个文绉绉的人和一个酸溜溜的人。文绉绉的人和酸溜溜的人能有什么趣味?
  蒋岩正经起来,郑四季和其他的年轻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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