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预报今年是暖冬

作者:孙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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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打到马恒山家里去。这是她精细算计的,这个时候,吃过午饭的马家黄脸婆正在厨间忙活,而马恒山则雷打不动地在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三十分”,电话就放在他的手边茶几上。听到马恒山的声音,池家欣说了声“是我”,就哽咽了。
  马恒山却哈哈地笑,朗朗地说:“吃过了,三饱一倒,无所事事呀。哎哟,不就是那点破事嘛,还研究个啥?好,好,民主,民主,我去,不是一点钟吗?我这就动身。”
  池家欣知道黄脸婆在身边,马恒山在演戏,便没再说什么,关了手机,打车奔回家里去。马恒山很快来了,门虚掩给他留着,所以不用敲门也不用按门铃,轻车熟路便摸进来。老东西在家保养得不错,养精蓄锐,进屋就叫小东西,表现得猴急。老东西和小东西是两人在私下里的昵称。池家欣虽然心情不好,但知道推拒起来,要影响下面的正经议程,也就逢迎了他。事毕,池家欣说,我有重要事找你,你快帮我出出主意,那个高大牙对我要下黑手了。
  池家欣背后骂高天福高大牙,含了两层意思,一是高天福的牙确实有些大,还有点里出外进,不甚齐整;但主要的骂意却在二层,高天福挺好色,不光对公司里年轻漂亮的女士打主意,甚至还将歌厅小姐带回公司里嫖宿,亢奋得就像高家早先养猪场里的种猪。公猪养的时间长了,多像它们的老祖宗野猪,嘴角支出狰狞的獠牙来,所以乡下人又称公猪为牙猪。骂高天福为大牙,就是含了骂他是一头大种猪的意思。
  马恒山瞪了眼睛:“什么?他要打你主意了?”
  池家欣打了他一下:“去,也就你还把我当个宝儿。人家身边美女如云,哪个不比我年轻漂亮,敢不听话的,说炒就炒,能看得上我呀?”
  马恒山嘘了口气说:“那还黑个屁。当初我许下五十万,就是让他保证让你干到法定退休年龄五十五,他小子可是点了头的。就是你一天不干,那五十万也足够你的开销了。他还能说话不算数啊?”
  池家欣说:“人家不说炒你,可他专把刺猬往你手上放,你若捧不住拔腿走人,那可就不是人家的责任了。”
  马恒山问:“他怎么往你手上放刺猬了?”
  池家欣便说了十五号楼二单元的事。那个单元东侧共六户,都是一百四十多平方米的同样建筑格局。六楼是顶部,楼顶散热快,温度难达标,所以听过分户改造的动员后,六楼立刻表态,全力支持,室温再不达标人家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拒交取暖费了。五楼的住户是六楼住户的姐姐,两口子都去南方做买卖,孩子在外地读大学,便把五楼交给弟弟代租代管全权处理,所以六楼在答应改造的同时,也包括了五楼。以前实行集中供暖时,暖气是从上往下走,循环热水到了一楼,热度肯定大不如上面的五户,出于对保证室温的考虑,一楼也很快同意了改造。现在问题出在了二至四层三户上,起初他们只是说研究研究分户改造的方案后再说,没想等五楼六楼和一楼改完后,中间三户突然同时声明不同意改造。而这三户中,最难剃的一颗脑袋就是住在三楼的林凤臣。住四楼的在市委一个部门当处长,他的态度挺暧昧,说我听三楼林老师的,就这一碗面,他说吃饺子,我剁馅,他说烙饼,我再做碗紫菜汤。住二楼的是医院外科大夫,他似乎看出了奥妙,这好比一个肠梗阻病人,吃不下,又排不出,只有看医生的手段了,因此他支持林凤臣的态度很鲜明,连再商量一下的余地都不给池家欣。有了十五号楼的这个大症结,整个供暖楼群尚未下定决心的其他数十户便都坐山观虎斗,只等战局进一步明朗后,才决定自家的进退取舍。可现在离供暖期只有最后的八天,工期紧急,再没有考虑与计较的时间了。
  池家欣分析这个局势时,是握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的。其实她不勾不画,马恒山也听得明白,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供暖公司经理,那点事,都在他心里摆着呢。眼下的形势好比在竞技场上,生生将两个势均力敌的选手背对背地拦腰捆绑在一起,裁判又准许他们可以随意使力,那结果就很难预料了。前些年的集中供暖有集中供暖的好处,省心,但有些用户以各种理由拒不交取暖费也让人头疼。国有时头疼便头疼,最后总会有人出面埋单,反正吃亏的是国家,爹的肉儿不疼。但改制后私营老板就不肯再瞪着眼睛踩这个烂泥坑了,你交钱我供暖,你不掏票子我关阀,活该你在家冻冰砣,这叫市场经济,跟去市场买肉买萝卜没什么区别。马恒山指点着图纸说:
  “现在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三楼林凤臣,而是在一楼和六楼。他们已经进行了分户改造,但中间的三层如果不配合,一楼和六楼怎么办?也只能睁着眼睛挨冻呀,别忘了,供暖可是一个单元就是一个小循环。林凤臣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咬牙跟你僵着,让你两种循环都难启动。当初你为什么不等着中间三层都点了头,再对一楼和五楼六楼动工啊?”
  池家欣哭丧着脸说:“我当初只以为有三户一动了工,那几户就会随过来了,哪想他们会这么死犟,唯恐天下不乱啊。”
  马恒山从团在床头的衣服里摸出烟,靠在床上吸,一棵又一棵,烟气腾腾的让池家欣都有些烦了,催他说:“你别光知道抽,都急死人了。”
  马恒山说:“现在看起来,以林凤臣为首的中间三户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但准确地说,他们也不是不想改,因为改了后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害处。可他们眼下占了上风,就好比两军对垒,人家占据着可进可退的有利地形,只等着你们举白旗投降呢。只要你求到他们,他们就会提出条件,比如改造对房屋装修造成的损失,比如走廊里立起了循环管道可能对房屋原有价值的影响。这是几只馋狮子,肯定是要大开口的。你估计高天福肯不肯拿这笔钱?能拿又是多少?”
  池家欣说:“这可难说了。现在姓高的是咋看我咋不顺眼,我哪能知他的心思。”
  马恒山说:“别管他顺不顺眼,这事看起来他把责任落到了你头上,本质上说还是他高天福的事,他是法人啊,真要到了取暖期,有住户供不上暖气,只要闹上去,你看市里是找他还是找你?所以现在不管难说还是不难说,你都一定要去跟高天福说。眼下的可行性方案不过是两种,一是往前走,就是都做分户改造;再一点就是往后退,就是把一楼和五楼六楼再改回来。如果往前走走不通,那就往后退。只要退成了,以林风臣为首的中间三户就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可闹了。”
  池家欣打断他的话:“我的天,谁家改造一次,就等于搬一次家,移箱倒柜的,连我看着心都乱。人家好不容易改造完了,收拾利索了,再让改回去,这不是自己没事找骂吗?”
  马恒山说:“两弊相比取其轻。就是找骂,也得装聋作哑地听着,关键是要解决问题。所以这第一点,你就得先去找高天福,先听他骂完,再把你的这个意见拿出来,争取他的支持。让他支持什么呢?就是让他掏出钱来,答应一楼和五楼六楼退回去,一定负责按原样重新整理,该补的地方补,该修的地方修,最后再刮一遍大白刷一遍油漆,保证屋子比原来没改造前更干净漂亮,必要的话,还可给些精神补偿。市场经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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