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多来米骨牌

作者:杨少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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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认账,他只有一条:必须以最快速度恢复施工。
  有一件事情双方谈得比较费劲,张子清提出,迎宾路建设规划有所欠缺,没有考虑南园村小孩的上学问题。新路截断了旧有的村道,今后该村孩子上学必须穿行前方的十字路口,绕行近两公里。村民不比市民,文明程度略低,他们行路习惯的养成需要相当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肯定有许多孩子依然图方便,抢时间,他们会冒险横穿迎宾路,在没有道口,没有红绿灯斑马线和警察指挥的情况下,步行,奔跑,或者骑着他们的自行车闯行,就像从他们村头的晒谷场穿过一般。迎宾路将很快成为进出城区的主通道,将有大量机动车飞驰来去,那时它就将变成南园村小孩的一条快速死亡通道。大通道导致沿线交通事故和路人死亡数成倍上升的情况已经屡见不鲜,迎宾路尚在修筑就已造成孩子死亡,如何拯救今后的人命不能不及早考虑,应当在这里增设一座人行天桥,可以考虑搞钢结构的简易人行天桥。
  李龙章说这个问题比较复杂,牵涉规划设计方案的调整和资金的筹措。村民并没有提到这个,最好不要牵扯太多。南园这里建一个,其他地方跟着要怎么办?东城区多少村庄都在迎宾路沿线上,都建天桥哪来的钱?应当先处理眼前的问题,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现在不要复杂化。
  张子清说不行,人命关天,这种事不能含糊。设计可以调整,资金可以想办法,必要的话,开发区也可以一起凑点钱。东城区怎么考虑他管不着,南园村归开发区,他就得管。小孩的命也是命,乡下小孩的命同样是命。
  李龙章说这个他比张子清清楚,他家世代都是农民,他本来就是个乡下小孩。
  张子清说所以更应该管。今天有个读初中的乡下小孩被装载机撞死了。他要是活下来,没准会比咱们出色,是今后的省长甚至总理,等咱们光荣逝世时,他会来给咱们念悼词,介绍生平,称赞咱们是优秀干部。但是现在咱们先把他给埋了。烟消云散。
  最后市长拍了板,先处理眼前问题。人行天桥的事可以考虑。
  协调会结束时,张子清与李龙章握了手。这是礼节,不管曾经怎么不愉快,彼此同僚,该吵得吵,该握手还得握手。第一次握手,彼此都使了劲。
  张子清跟李龙章说了件事。
  “李副区长到东城区这么些日子,听说过金耳环吗?”
  “耳环?女人的?”
  张子清说都知道耳环是爱漂亮的女人在耳垂上钻个洞,挂上去的那种东西。如今有些另类男人也那么搞。但是东城区的金耳环与人无关,跟猪有些关系。
  “你应当问一问,”张子清说,“他们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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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城区防汛指挥部设在区水利局大楼里。张子清到达时,区里的头头脑脑和相关人物都站在楼下的门厅里,急切地恭候。
  这时候雨势略小一些,大楼前的停车场已有脚踝高的积水。张子清从所乘的那辆崭新的别克轿车上下来,两脚踩在水里,车旁立刻撑起几把雨伞。张子清摆手说算了吧,早就湿透了。
  区委书记陈聪跑过来接过张子清手中的拐棒。他回身喊:“快,赶紧报告。”
  不是让人赶紧向张子清报告,是向市里,报称张副市长已经安全到达。
  张子清甩着手上的水珠,张嘴问:“梅溪情况怎么样?”
  陈聪说梅溪水位正常。
  张子清说正常个鬼,眼下正常就是不正常。
  他还问:“你那三口水塘呢?梅一,梅二,梅三?”
  陈聪说三个水库都有专人监管,没问题。
  张子清说哦,是这样,原来不叫水塘,叫水库。别以为那东西就会装水,现在弄不好,那些水就会变成炸药。三座水库变成挂在李市长脖子上的三颗炸弹,它要一炸李市长还有脑袋吗?
  陈聪说:“领导别急,看都弄成这样了。”
  张子清满身泥水,模样真是狼狈,他们这一路走得很不容易。他和小赵在南园建筑工地那边冒雨下水时,原指望对面山包情况会好一些。靠着手中一支拐棒探路,两人在泥水里高高低低,斜行横走,如两只螃蟹般趟过菜园,走上小山包,这才发现那一头也大量积水,通往东城的大段道路没于水下。他们在山包上的瓜棚里避了一会儿雨,略事喘息,小赵听到了张子清的手机铃声,提醒他看一看。手机上竟显示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那一路雨大,手机铃响有如小孩尿尿,给雨水冲得一点不剩,根本就听不到。即使知道了,大雨之中确实也无法接听。未接电话都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市政府,还有就是东城区。
  张子清让小赵给东城区打了电话。当时陈聪一听张子清还在,并未失踪于途,被大水冲走,顿时松了口气,只说他们还没急死,已经让李市长骂死了。张子清让小赵把小山包的位置告诉他们,要他们派车接应。小山包这里车过不来,让他们在附近找一个车开得到的地点,两边到那里会合。陈聪那些人在地图上找来找去,打了几个电话,选定的地点却是迎宾路上的人行天桥。他们说那里地势比较高,没积水,也比较好找,远远地就能看见。
  张子清说当年不幸死了个乡下小孩,所以才有了那座人行天桥。居然眼下成了标志性建筑,大雨中靠它接头救命。
  他当时就在电话里询问情况。陈聪说张副市长放心,东城怎么回事?金耳环嘛。地势低,下这么大的雨,低洼地积点水,正常现象,没事的,不是什么问题。
  “有那么乐观?”
  陈聪说现在雨已经小了,看起来积水正在消退。各方面情况都还正常。
  张子清说:“你准备去睡觉了?”
  陈聪说他不敢,张副市长还被困在水中,他哪里睡得着。
  “李市长没告诉你他很担心吗?”
  陈聪说他知道李市长昨天晚上吃了四粒安眠药,但是没有睡着。
  张子清问陈聪是不是也吃安眠药了?陈聪说没有,市领导吃的东西,区领导哪里敢用。听说该药吃多了不利健康。张子清立刻发布指示,让陈聪马上去找一瓶安眠药备用,不必等到当市长,现在就可以用。东城这边最好老天保佑,平安无事。一旦出问题谁都救不了他陈聪,到时候恐怕只好去吃那个。
  陈聪叫:“张副你老人家饶了我吧。”
  张子清说:“赶紧把车派来。”
  张子清是陈聪的老领导,彼此讲话很亲切。陈聪到东城之前当过市政府办主任,是孙庆明的前任,当时他总在张子清身边跑前跑后,对张子清的风格很熟悉。张子清对陈聪的秉性也了解,这人活络,要紧时候却常把握不定。张子清急着涉水爬山赶往东城,有这方面的缘故。
  从小山包到人行天桥还要走一段路,其间还有大片水面。张子清打完电话,稍微收拾一下,即和小赵一前一后走出瓜棚,冒雨赶路。那时感觉雨真是小了一些,不像刚才噼里啪啦乱箭一般打得人周身疼痛。经过南园村外一个土坎时,雨雾中出现几个人影,踩着一片水花朝他们跑来。原来是当地乡镇和村里的几位干部,接到市政府办公室直接挂来的紧急电话,顶着大雨出来找人,与他们不期而遇。两边接上头,张子清等二人于大雨泥水中孤军奋战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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