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8期
雪乡
作者：乾 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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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乡之一
看的是雪，也是冬天的作品。
似乎用不着想象，
它就摆在面前。
也用不着手和眼睛，
深深地吸一口气，
可以随意想象。
白已经不是一种颜色。
也不是想象，
而是行为。
是支撑起天空的力。
把一些暗语在心里重复默念，
然后离去。
草原：一个年度的总结
1
黑色之上浮云零乱，像一些多余的
素材。它犹豫、疾速的样子
似乎怀有敌意。而这也许不是真实的它
它说，它失去秩序的阴影目前还无法
离开
积雪残存的骨骼，散落于房屋、土丘
沟壑和河岸背阴处。它们的最后气息
是对光芒顽强的阐释，除此
也许并没有其他愿望，甚至不需要
挣扎
鹰翅小心地拂过芦苇，划上天空
尖厉、断续的声音尽管有些微弱
接着，草原耸起黑色的肩
把所有的翅膀和声音送到浮云
之上
气流开始在地平线上涌动，像水
一波、一波。布谷鸟叫了
以优雅的节奏提示土地内部
那些企图生长的事物，不要错过
机遇
2
绿色之上，目光跟随翅膀持续深入
不远处的土丘下，一条河流平静地
加入另一条河流
似乎用不着研究，就融合在一起向东
走去
一丛淡紫色的马莲花，同一万丛马莲花
共同开放，需要保持这个情境的完整
设想把一束阳光
从一片阳光中分离出来，并没有实践
意义
风停下来。炊烟直线提升了体验位置
能够全面感受来自湖面、敖包
和点点黄花儿的信息。不必忧虑
积雪或浮云，它们已在别处进入另外的
时间
眼前曲线柔和，丰满地延伸直至敞开
几块青色石头堆放在屋后，寂寞与反思
使天空增加了亮度。牧人的招呼声
显得很轻，像天亮时河水流过
屋前
3
金色之上，没有来得及成熟的事物
后悔已晚。太阳之钟一敲响
金属的声音像光芒一样笼罩，清脆
火热。忙碌让晚风中充满家畜的
气味
细想想六月上旬那两场降雨
第一场下到了路那边
第二场下到的还是路那边
相差只有三五米，情况竟完全
不同
远远地一只头羊走进落日中心
实际上是首先看到一个图案
然后，是一个圆形的可以听见的梦
像露水退去之后的清霜覆盖
过来
暮色从牛栏上、屋顶上和草场凸起处
向空地收缩。周围暗了像熄灯后的背景
铁质酒杯在篝火缝隙中
传递，鸟儿们在屋檐下谈论着不同的
黄昏
4
银色之上是浓重的银色。鹰的羽毛黑亮
像雪野上滑翔的灯，一闪一闪
回头看，失去的事物和获得的事物
具有同样的比重，像四种色彩既分明又
紧密
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匹健壮的马
会在第三百六十四天的夜里被冻死
而这是一件经常发生的事情
而其他所有的马都能够度过
寒冷
羊草垛的反光，铁皮屋顶的反光
以及窗口投下的暗红色光亮，像星空下
一些成熟的思想。几声
犬吠过后，一支狗爬犁率先划开了
曙色
雪上反回一层清光。眼睛眯起来
会望得更远。更远处有沉闷的铁皮撕裂的
声音响起。意料之中的一个
春天，像舰船三角形的船头破雪
而来
这里，是哪里
你所说的这里是指哪里
是你出发时的地点，还是
到达的地点，或者中途
或者都不是。而是说迷宫
走进去，走不出来
其实，已经看到了出口
那光亮像白夜，像闪电
什么都能看得清楚
包括日光斜照下来
迷宫灰墙下边整齐的阴影
但是走不出去，像走不出
一个梦。或者不是迷宫
也不是梦，而是一个隐喻
或者两个。一个是
米兰·昆德拉说卡夫卡那个
一个是博尔赫斯说
乔伊斯那个。也许不是隐喻
是一个不确定的位置
那么，这个位置在哪里
只是想到的时候，才可能
说出的位置，因而它又经常地
被遗忘，很少有人想起
像郊外一段废弃的轨道
被荒草所遮蔽
一口井
听说坐井观天的故事是在古城依兰
那口井，和北方的其他水井
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被俘的帝王在此写下过流亡诗
悲切，伤感
随着眼泪流传下来
后来因抑郁帝王死于井边
松花江和牡丹江汇合于此，是个
有山有水的地方
我曾专门穿过五国城土城墙上
两排高大的杨树林
顶着头上的烈日
到此看它，旁边一个简易木牌
上面写着
坐井观天
反光的井水因波动有些耀眼
看不见井里的天空
和它曾经映照过的清瘦的脸
木质的井口已朽，那是一九八五年
后来就再没去过。听说
那口井在几年前也已停止了呼吸
夏天的棉袄
闲着的时候，他想，他不能
像夏天的棉袄那样闲着，平静着
现在是冬天。目前
雪在窗外下着他出了门
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他想着要做的事，同时也想着
更重要的问题。咳，换一种姿态
比改掉一种坏习惯还难
他已经多年不穿棉袄了
今天，也照样不穿
雪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
也不想下得更大。他在雪里
显得轻松，脚步有些快
两只手插在上衣兜里
从背后看，他在把外衣裹紧
雪片在他的头发上跳舞
两只耳朵像化了妆的嘴唇
但是他并不感觉到寒冷
此时，他也许不想什么，也不想
夏天的棉袄和冬天的棉袄的区别
[责任编辑 陈永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