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0年第4期

骂　筵

作者：马得／画　东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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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骂筵》是《桃花扇》剧中精采的一折，明王朝经历了两百多年的统治，问题成堆，危机四起，政治上经济上都面临崩溃，昏庸腐化的福王朱由松在清军大举南下，即将国破家亡之时仍荒淫无度，弛了朝纲，整个朝廷大权均落入奸侫马士英、阮大铖手里，他们只知争权夺利，结党营私，狼狈为奸，诱导弘光帝建造楼台，朝夕淫乐，沉醉于声色之中。他们为了取悦于弘光帝，广授旧院，大扫秦淮，拿了清客妓女数十余人，教演新戏，于赏心亭饮酒赏雪，李香君自侯方域被迫逃走之后，守身如玉，不肯下楼，这时也被他们逼着去排戏。她不愿曲奉权要，服侍皇帝，更恨这些一直为士林唾弃的魏阉余孽，何况香君曾被他们骗过(赠金助奁)。阮大铖想交游侯方域为他在复社诸人中疏通，借香君与侯方域新婚之即送来妆奁笼络侯方域，香君察知他的丑恶用心，“决不因私利而废大义”，立即将原物退回，阮因诡计未逞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诬陷侯勾结左良玉发动事变，极欲加害，侯被迫逃走，拆散了他们新婚夫妇。马、阮又强迫香君转嫁田仰作妾，香君断然拒绝，以头撞地，血溅侯方域相赠的定情诗扇上。马、阮骗过她，又害过她，她怀着这满腔仇恨，正好借此机会一吐胸中恶气，她唱道：“赵文华(注一)陪着严嵩，抹粉脸席前趋奉；丑腔恶态，演出《真鸣凤》。(注二)俺做个女祢衡，挝渔阳，声声骂；看他懂不懂！”
　　到了赏心亭，李香君唱：“堂堂列公，半边南朝，望你峥嵘，出身希贵宠，创业选声容，后庭花又添几种，把俺胡撮弄，对寒风雪海冰山，苦陪觞咏”。阮：“唗！这妮子胡言乱道，该打嘴了！”香君又唱：“东林伯仲，俺青楼皆知敬重！干儿义子重新用，绝不了魏家种！”马、阮听了，气极败坏：“好大胆，骂的是哪个，这样奴才，何难处死！”但丞相之尊，娼女之贱，“只怕妨了俺宰相之度”。其实二人也很心虚，只好叫人把香君推到雪地里去，香君却说“冰肌雪肠原自同，铁心石腹何愁冻”，这是何等的心胸！李香君虽出身微贱，从小生长在青楼，但她的假母李贞丽与复社领袖人物久有来往，她的音乐老师也是反阮且心向东林的开明人士，因此耳濡目染接受了不少爱国思想，倾慕复社进步人士，后来又与文士侯方域引为知己，并结为百年之好，更使她脱凡超俗，出污泥而不染，对爱情忠贞不渝，不慕富贵，不畏权势，爱恨分明，对阉党余孽誓不两立，疾恶如仇，忧念国家，恪守民族气节。因此有胆有识敢骂当朝宰相。南明王朝就在香君骂筵那一年垮了台，说明人心相背的确关系到政权的兴废。香君一个人当面骂，实际代表了千千万万人背后的诅咒，这表现一个政权失去了人心必然败之，从这点上看《骂筵》一出戏是对一个政权灭亡的宣判。
　　作者孔尚任听到李香君血溅诗扇的故事，以及南明王朝的兴亡，搜集了不少有关南明的史料，他忠于史实，在《桃花扇凡例》中说“朝政得失，文人聚散，皆确考时地，全无假借，亦非乌有子虚之比”。作者通过《桃花扇》这出戏回答了明代三百年基业堕于何人、败于何事的问题，以此惩创人心。
　　(注一)赵文华，嘉靖时官刑部主事，因贪脏被贬，后投靠严嵩，拜严为干爹，助纣为虐陷害忠良。
　　(注二)鸣凤即《鸣凤记》传奇，剧中严嵩奸党陷害忠臣杨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