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0年第4期

汉瓦当

作者:田原/文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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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不上北京了,十分想念老朋友。似郑板桥词中一句:“我梦扬州,便想到扬州梦我”。
  想当年,时值“文革”,北京《人民中国》杂志社,调我去搞十二幅版画。杂志专对日本发行日文版,印得很精。社长田家农,曾任驻日记者,一口日语。人敦厚,对我甚关切。美编李玉鸿,生在日本,但能说华语。有不少日本专家,如戎家实、石川瑛子等,都和我成了朋友,石川还和我合作,在东京美术出版社出版了一部《中草药的故事》。刚去,有我电话,人喊:“大哈拉桑”我茫然不知。人告之,在喊你哪才知我名字的日本发音。呆了一些时候,才渐渐学会“喔哈腰,果扎一马斯”,“孔巴哇”,“孔尼启哇”,“阿里阿笃”,“桑依喔那拉”。
  当时,在京几位好友,能于苦中作乐。时隔十天左右,便偷偷聚会一次。有时在钟灵家,有时在方成家。人员有丁聪、谢添、侯宝林、方成和我。在那种年代,也亏得我们几位还乐得起来。反正见面就乐,调笑不断。尤其是谢添,真是天才笑话连篇,学啥像啥,有次兴来,学个酒鬼,烂醉如泥,步伐踉跄,舌也大了。挥手说:“再见!”那醉态龙钟之状,不由得不上去扶他一把。侯公妙语如珠,小丁半天一句,幽默之极。钟灵乃高阳酒徒,饮一瓶也不醉。方成只要喉头轻轻一咳,就蹦出一句笑话。我只有听的份儿。
  记得当时,我撰了个谜语:“人行横道”,(北京这句下面没有“线”字)。好像是侯公猜着了,叫了起来:“四人帮”。幸好人家是“铁哥儿们”,没有揭发我。
  “文革”后,谢添寄赠书法一条:“艳阳春”,他的绝活,倒书。上款落:“田原书法前辈”,真叫坑人信中还说:“现今每次聚会,就缺你,好不丧气!”
  憋到去年,才赴京。方成告知,廖冰兄在,黄苗子、郁风也从澳大利亚回来了,丁聪、沈峻请客,在座还有姜德明、邵燕祥等。廖耳背、嗓门大,广东话,说个不停。我不懂,呆望。苗子、小丁、方成都懂,解放前,他们都呆过香港。这次见面的还有:朱育莲、苗地、莫测、缪印堂等。
  方成原是广东中山人,姓孙。我和方成交往,近五十年了,每次来,愿意住我家。耳背,好打岔。晚上朋友看他,临别说:“方老,再会!”他答:“好,我马上就睡!”
  他每出一本书,都得赠我,从不拉掉。这次他却赠我两块汉瓦当,少有。此物真沉!是份重礼,到机场,只好托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