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7期

什么也没有也没有什么

作者:张远山

字体: 【


  我学过音乐,没有成为音乐家;我学过书画,没有成为书画家;我爱好数学,没有成为数学家;我酷爱围棋,没有成为大棋士——但这些都不必我特别声明。然而,惟独我写过诗但不是诗人,却需要我在许多场合反复声明,仿佛我学过诗属于原罪,而声明我不是诗人,可以赎我这个原罪。谁需要我这么声明?是许多我认识的当代诗人。
  语云“愤怒出诗人”,诗人总是容易愤怒的。诗人们对我这个逻辑头脑入侵他们的领地当然要愤怒。我对诗人们非常理解,因而对诗人们非常抱歉。我热爱诗,因而爱屋及乌地热爱诗人,为了使我热爱的诗人们息怒,我愿意向每一个愤怒于我的诗歌思维方式的诗人反复声明:我不是诗人。我的诗歌思维方式纯属一己之怪僻,“只可自愉悦,不堪持赠君”。任何人、尤其是诗人完全有权不喜欢,我从未企图向任何一个诗人示范我的诗歌,所以你们不必为我的诗歌不讨你们喜欢而愤怒。
  诗人们似乎误以为诗坛是个梁山泊,只有一百零八把交椅,仿佛最后一把交椅一旦被我坐去了,会把他挤出去。诗人们实在有些多虑,我对诗歌江湖不感兴趣,我对诗坛交椅更不感兴趣——我只对好诗尤其是杰作感兴趣。我非常希望每个诗人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写诗,只要能写出好诗,只要能写出杰作,我就愿意为任何人写出的杰作高声礼赞。借用我的诗歌习作《没有什么》中的一句话来说:“什么也没有也没有什么。”我不在乎自己没有成为音乐家、书画家、数学家、大棋士,更不在乎自己没有成为诗人。我不希望看到诗人们在无人喝彩的诗歌江湖中自相残杀,我只希望看到汉语诗歌的夜空中群星灿烂。我希望听到夜莺和云雀的不朽鸣啭,而不希望听到乌鸦和麻雀的无尽聒噪。
  我对当代的汉语诗歌杰作的崇高礼赞,收在拙著《汉语的奇迹》(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5月版)里;而我的不同于绝大部分当代诗人的思维方式的诗歌习作,则收在我的诗集《独自打坐》(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5月版)里。《独自打坐》对我个人的意义,稍稍大于《汉语的奇迹》;正如《汉语的奇迹》对于中国的意义,远远大于《独自打坐》。我感谢属于心灵的诗歌,更感谢我与全体同胞共享的美妙母语。谨以一首短章表达我对诗歌和母语的无限感激之情:
  
  守望长夜
  逃出黑夜
  月光下有一座白色城堡
  紫藤从梦的边缘攀爬过来
  枫树如一朵红云
  升起在你的窗前
  蛩声嘤咛的金色夜晚
  一个牧童在你窗下伫立良久
  脸上长满绿色植被
  (张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