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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1999年第5期

推荐与研讨

作者:李 锐 李 陀 方 方 南 帆 蒋子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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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绿洲
  
  李 锐
  
  真是很少读到这么朴素、沉静而又博大、丰富的文字了。我真是很惊讶作者是怎么在黄沙滚滚的旷野里,同时获得了对生命和语言如此深刻的体验。地域的偏远和辽阔,时间的舒缓和从容,生活的单纯和简练,不但使作者获得了与天地万物的深情独处,对自己内心自由高远的开阔舒展;更使他远离了都市和都市各种各样的流行病。他用不着为了版税和出版社一起制造轰动,他用不着装出英雄的样子无害地站在官府门口的远处,他用不着依靠一次表格的填写来证明自己的伟大和“另类”,他用不着在花里胡哨的理论中间风车一样地旋转,他用不着和浅薄浮躁的期刊们一起制造一次又一次的“文学运动”,他更用不着身居官位越来越高却非要扯一面“民间”的旗帜来惑众。在这片垃圾遍地、精神腐败,互相复制的沙漠上,读到农民刘亮程的这组散文,真有来到绿洲的喜悦和安慰。这片语言的绿洲与我们身边这个腐败的文坛没有半点相像之处。这像是一个奇迹。这片绿洲所证明的是文学自身顽强的生命力。
  按说,在西北高原广阔的腹地里劳作生息的何止千万个刘亮程。天山、绿洲、雪水河、白杨树,奇特雄浑的风景,神秘独特的民风,已经千百次地描写过了。偏远、贫困、悲壮、浪漫,也被无数次地表达过了。可这一切曾经有过的文学表达,却从来没有走进刘亮程的视野和笔下。刘亮程是在最平常、最平凡的农村生活细节中,舒展开自己深沉的生命体验的。这种平常平凡的生活随处可见,刘亮程从不强调自己的偏远和奇特。他在一头牛、一只鸟、一阵风、一片落叶、一个小蚂蚁、一把铁锨中,倾注了自己的和所有的生命。在刘亮程的世界里,“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任何一棵树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任何一粒虫的鸣叫也都是人的鸣叫”。刘亮程把人间的不平,历史的蹂躏统统放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让生命浸漫到每一颗水滴、每一丝微风之中。他雪夜闭门,拥炉独坐,一任飘飞的大雪落满亲人和自己艰辛的人生。他在脱落的墙皮、丢弃的破碗、蓬生的院草中曲尽人可以体会到的永恒。他使生命有了一种超越世俗的美丽和尊严。他把这尊严和美丽只给予生命,给予自然,而从不给予蹂躏生命的社会和历史,从不给予误会了人的“文明”;他从来不以生命的被侮辱被蹂躏来印证社会和历史的“深刻”——他对人柔情如水,他对生命深沉博大之爱与天地如一。于是就有了这位自然之子。于是就有了这些朴素旷远的文字。这是一个唯美的理想者。这是一个大漠孤烟的表达者。生命的自然流淌使所有的理论和历史变得苍白,使文学生机盎然。
  尼采说:“朴实无华的风景是为大画家存在的,而奇特罕见的风景是为小画家存在的。”刘亮程的散文再次为我们做出证明。
  可是,刘亮程还是来到了城市,还是在喧嚣的城市里听见了惊心动魄的牛哞。他说自己是“从装满牛的车厢跳出来的那一个。是冲断缰绳跑掉的那一个。是挣脱屠刀昂着鲜红的血脖子远走他乡的那一个”。一个自然之子,一个古典的唯美主义者,终于没有能逃脱历史而和城市遭遇了。我在这鲜血淋漓的逃脱中看到刘亮程坍塌的世界。这叫人惨不忍睹!
  
  
  文字的尊严
  
  我喜欢刘亮程的散文。我读他的散文,非常亲切,那感觉好像在一个异乡突然碰上了亲人。
  也许是由于写散文的人都“小康”了,也许是因为读散文的人也都又有钱又有闲了,不管因为什么吧,反正这几年的散文常常让我觉得有股“摆”劲儿:摆阔,摆谱儿,摆自个儿的领子已经染白了,摆他家的狗儿猫儿由于是名种所以怎么聪明怎么高贵,摆她镜子里的乳房和屁股怎么白怎么圆,甚至摆各样小算计。摆中还带比:我的寂寞比你的深,你的无聊比我的浅。当然也有人摆文化,写文章变成抄文章,东抄西抄,越抄文化越多,越抄越觉得自家深刻。还有人摆受苦受难,我在干校插过秧,我在插队时候受过伤,我家若不是革命插一杠子何至于丢了花园洋房。每读这些散文,我老觉得自己走错了门。人家摆得正在兴头上,突然来个陌生人,两不相得,尴尴尬尬,何必?
  我于是有点怕读散文,特别是近些年的散文。
  这时候,忽然来了个刘亮程,真叫人高兴!因为他一点不摆,朴朴素素却意韵深长。文字这东西很怪,都是一样的字,在不同人手里就完全不一样,可以天差地别。刘亮程的才能在于,他好像能把文字放到一条清亮透明的小河里淘洗一番,洗得每个字都干干净净,但洗尽铅华的文字里又有一种厚重。捧在手里掂一掂,每个字都重得好像要脱手。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厚重是不是来自这些文字里特有的尊严?
  “人穷志短”这个说法今天在很多人那里似乎已经顺理成章了。可刘亮程用他平静从容的文字提出了异议:那可不见得。在这以财富衡量一切的世界之外,刘亮程展示了另一种生活中的另一种人。在那个名叫黄沙梁的小村子里,那些人的生活在今天视财如命的新富们眼中无疑很穷,穷得可怕,但是他们的志可不短。在他们那里,财富的多寡并不构成度量生活的标尺,富人与穷人的区别并不比村东头人与村西头人的区别更重要。这样,作者从不因贫穷而自卑,也不靠夸张贫穷来标榜对财富的蔑视;他对庄稼收成能否卖个好价钱的关心 ,也许还超不过由一只蜣螂滚不动粪球所引起的焦虑。他吃着粗糙的干粮,住着低矮的土房,可满眼都是笑开了花的草滩,跑迷了路的马,与黑夜合为一体的老狗或者寻找着同类的大灰鸟,他的心胸被这些鲜活的生命所充盈,几乎融入了这一切植物、动物的种群以及大地。他发现了财富之外的大世界,这是一种真正切实又真正超脱的世界,是真正的清贫又真正富足的世界。这在如今充斥着“假贵族”和“假平民”面具的文坛实属难能可贵。
  最后我还想说一句,刘亮程这些散文里我最喜欢的一篇是《寒风吹彻》。我以为这是我很多年来读到的最好的一篇散文。不知道为什么,读罢这篇文章,我突然记起刘琨的一句诗: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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