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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1年第3期

评论:一个冷酷的哈哈世界

作者:李 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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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雷立刚的小说《谋杀》让我想起了德国表现主义画家奥托·德克斯(Otto Dix)的画儿,虽然一个是文字,一个是图画,本来没法比,可我觉得它们彼此真是“像”,不但神似,而且还形似,这太有意思了。
  德克斯最喜欢画也画得最多的,是二十世纪初德国中产阶级的生活和人物,可是,和眼下我们这里对中产阶级的艳羡和赞美不一样,这位画家笔下的那些中产阶级人物,完全和“白领”这样的洁净、高雅的意象不搭界,正相反,无论男女,个个都臃肿、丑陋、一脸的愚蠢,那愚蠢里还掺和了掩饰不住的固执、贪婪和狡诈,不由得你看着头皮发紧。还是在1986年,我途经德国的丢塞多夫城的时候,正赶上美术馆有一个德克斯的专展,赶忙跑去看,带我去看展览的是一位德国朋友芭芭拉,记得她当时指着我们周围的那些衣冠楚楚的观众说:“你看这些人,你仔细看,这就是德克斯画里的人!仔细看,像不像?太像啦,是不是?”我开始还不以为然,因为画里的人都相当漫画化,把它们和我眼前这些人的形象重合起来,有点难。但是经不住芭芭拉的热心,我渐渐认真起来,不料这一认真,果然不同,德克斯所极力夸张、变形的那些神情和相貌真的开始在我身边游动起来。哈哈,当我看见一对看画的中年夫妇竟然和他们面对的形象那么神似,简直有点像照镜子的时候,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我把这发现指给芭芭拉看,她也笑了:“怎么样?我说得不差吧?德国人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
  但是,如果认真来说,由于极力的夸张、任意的变形和非常主观的歪曲等等成为德克斯构造其图象世界的主要手法,画家所描绘的这个世界毕竟不能说是当时德国社会的简单反映。我以为,让画家着迷的,很可能是他竟然虚构了这样一个世界,那里不拘男女,无论老少,人人都是愚笨而贪婪的市侩:老市侩,小市侩,男市侩,女市侩,发了财的市侩,还在努力“奔小康”的市侩,美孜孜地在细细体会和享受做一个“体面人”乐趣的市侩,一边色迷迷地死盯着女人的乳沟一边已经把手伸到朋友钱袋里的市侩……可以说那里已经没有人,只有市侩,那是一个市侩的社会,那里所有的线条、色彩、颜色、形状,无一不是市侩的味道、符号和象征。不,德克斯不是在画画,也不是在画市侩,他是在用一个市侩的世界包围你,刺激你,启发你,让你检讨你自己是否也是一个市侩。
  读雷立刚的小说《谋杀》,使我一下子想到德克斯的画儿,这篇小说和德克斯的市侩世界之间好像有什么深刻的联系。
  按年龄说,雷立刚应该算是“七十年代作家”,但是《谋杀》和我们常看到的归在这一名号下的写作明显不一样。一般来说,在近十年里出现的年轻作者,在小说写作上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大致上都向一种很传统的写实主义方法回归,哪怕是那些自认为(或是被认为)是很“先锋”和“前卫”的写作,其实骨子里也都不过是改了头、换了面的写实主义。这在所谓“个人化”或“私人化”写作里可以找到很多例子,很容易。更有意思的是,往往作者越是年轻,这种对写实方法的迷恋就越执着,这不能不让我奇怪:难道他们不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正在被这种闷力闷气的写作一点一点地阉割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种写作倾向?为什么今天的年轻作者如此迷恋、迷信写实方法?这很值得批评界作深入的研究)说实在的,拿起《谋杀》读开头几页的时候,我也曾以为这又是一篇带有那种“九十年代味儿”的,以无聊的日常生活为题材的写实风格的小说,但很快发现自己错了。《谋杀》是一篇很特别的小说。不错,小说里展示的是我们很多人都熟悉的日常生活,由于环境、场景都是“机关”,人物也不过是处长和几个小公务员,所以这日常生活自然是平庸、琐碎、沉闷,鸡零狗碎。但是雷立刚在描绘这些无聊琐碎的时候,没有因循写实的路子,而是把它们漫画化,让我们很多人都非常熟悉的机关日常生活,包括喝茶、看报、聊天,都变成一幅幅讽刺漫画。然而,有意思的是,这些漫画并不止于讽刺,如我们在契诃夫同样描写小公务员生活的小说《小公务员之死》中看到的那样,雷立刚似乎觉得“讽刺”这把匕首还是太钝了,为此,有意的、毫不掩饰的夸张,以及被这夸张所突出的丑化和歪曲,就成为构成《谋杀》图画的最醒目的笔触。大概正是由于这些笔触,使小说家和德克斯相互亲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异途同归。
  不过,虽然都是极力把描绘对象在某种夸张中加以歪曲和丑化,我觉得雷立刚或许比德克斯走得更远。远在哪里?这不是很容易说的,让我来试试。
  要知道德克斯是个表现主义画家,所以他不追求什么“客观性”,对什么“客观真实”也毫无兴趣,相反,他一点儿不掩饰自己的主观态度,不掩饰他把德国中产阶级看作是一个由形形色色的大小市侩们组成的社会群体的看法,更不掩饰他对这一群体的厌恶和蔑视。当然,厌恶也好,蔑视也好,画家并不能凭这个作画。德克斯的才华正在于他能把他的厌恶、蔑视化为具体的形、线、色,化为具体的处理绘画空间的特定方式,让他笔下的变了形的市侩形象在一个被扭曲了的空间里个个栩栩如生。让人惊奇的是,在《谋杀》这个篇幅不大的小说里,雷立刚几乎做了同样的事(只不过他用的是语言这种媒介,而不是画布和颜料),但是,比较起来,虽然作家也勾画了生活于当代中国的现代市侩的形象,《谋杀》的画面里却有一种德克斯笔下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恶心,一种几乎要让你呕吐的恶心!德克斯笔下的市侩们让人厌恶,这厌恶却不至于让你呕吐,可雷立刚的市侩官僚杨处长,以及小说里的其他小市侩就不光是让你厌烦了,他们都不能不让你感到恶心,恶心到想要呕吐。或许有读者以为小说中让人感到恶心的东西不过是杨处长挖鼻屎这类细节,可这些细节并不是故事发展所必须的,可以设想把这些细节删去(很少有人写这些东西,它们形成某种作家们共同认可的“禁忌”)而不影响《谋杀》在结构上的完整,甚至也不影响故事最终的“谋杀”结尾。应该承认,如果只从写作技术上考虑,这意见是有道理的。但是,假如删去这类细节,《谋杀》对机关日常生活的描绘就会成为一般的漫画,或是对机关中常见的官僚主义者的常见的讽刺。问题是雷立刚并不想写这样一般化的东西,我猜他甚至对写这样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他要做的,不光是写小说,就像德克斯的画不光是为画画。如同那位德国表现主义画家是通过故意夸张和歪曲德国中产阶级的某些特征以表现自己的批判立场,雷立刚关心的不是对现实作一般的批评和鞭挞,他要在小说里对读者表达这样一个极端的态度:生活是这样无聊、丑恶,让人恶心!我以为只有这样读《谋杀》,才能理解作家为什么对杨处长这个小官僚的形象进行夸张和变形的时候,总要在细节上极尽夸张之能事,弄到让读者几乎要呕吐的程度,才能明白不只是这位可怕的小官僚脏兮兮,小说里的其他人,包括那些刚刚从大学里毕业的青年人,也都不干净,个个自私、鄙俗、愚笨。甚至主人公小王,本来还是小说里唯一有些“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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