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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1年第4期

皇帝(小说)

作者:哈 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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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我们在大街上玩骑马,这条大街是我们歇马亭男孩的非战区。我们十四个人分两拨儿,七个人骑在另外七个人的背上,直到骑的人中有谁的脚碰着了地,两组人才互换角色。虽然时时有些微风,可天还是挺热的。
  “瞧呀,”我们的皇帝本立说着指指一辆正往这面过来的马车。马蹄在白石子路上得得地响着,缰绳上的铃铛断断续续地叮当响,车上装着高高堆起来的蜂箱。
  “咱们揍他,”光腚说。他指的是那个车把式,那人看上去醉醺醺的,嘴里哼着山歌。 本立下令:“准备。” 我们分头去收集石子和土块,然后藏到路边的沟里。离我们大约五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五个掏粪的农民,正在刺槐的树荫下歇着,十只装满了屎尿的粪桶散发着臭气。他们满有兴趣地望着我们准备袭击敌人的车辆。
  “孙子,把那块砖头给我,”兔嘴儿说。
  “不,”孙子胆怯地说,把一块碎砖头藏到身后。
  “活腻了,嗯?敢不听你爷爷的?”兔嘴儿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把砖头从他那里夺了过来。
  孙子一声没吭。他还有另一个绰号:大宝宝,因为他看上去像个女孩,弯弯的眉,圆圆的眼,一张软乎乎的脸和一双胖胖的手,指节处还带着肉涡。他胆小,跟谁都不敢打架,可我们随便哪一个人想打就打他。这就是为什么他成了我们的孙子。
  马车驶近了,赶车人的歌声都能清楚地听到:
  
  四方的桌子我要四张,
  长凳儿我要上十二条,
  肉啊鱼啊一道道地上,
  弟兄们哪,别客气……
  
  “开火!”本立喝道。
  我们开始朝马和车把式扔石子,砖头,木头手榴弹,土块。那人一惊,坐直了,把他那张小小的瓜子脸转向我们,他立刻甩起长鞭催马儿们快走,鞭子像鞭炮似的炸响着,而我们的弹药不断击中他和他的马。马儿们受了惊,开始撒蹄奔跑,挑粪的农民在我们身后嘎嘎笑起来。
  突然,鞭梢甩上了高高的货堆,一只蜂箱轰隆隆地撞着别的蜂箱滚下了车,落到地上,碎了。蜜蜂从所有的蜂箱里倾巢而出,只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马车就被一团金黄色的、疯狂轰鸣着的云围住了。
  “噢,妈啊,救命啊!”车把式喊道。
  马儿跳了起来,扎进了路另一边的沟里,马车倒下来,翻了个身,蜂箱被甩得四处都是,大部分的蜜蜂都朝着挣扎着的马和车夫围过去,有一些朝我们飞了过来。
  “救命,救命啊!”车把式尖叫着,可我们没人敢靠近。那几个挑粪的家伙也吓坏了,不敢上前半步。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朝不远处的公社卫生院跑去,叫人来帮忙。我们惊呆了,扔下手里的武器,光愣着,说不出话来。
  三匹马挣脱了缰绳,长啸着奔走了,那只有斑点的辕马朝我们冲过来,我们全部往树后面躲,它一闪过去,放了个响屁,踢倒了两只粪桶,街面上立刻像粪坑似的臭起来。
  “救命啊,”车把式在沟里呻吟着,他的声音已经非常弱了。我们看不到他,只看见那儿一群蜂子在微风里起伏旋转着。
  
  半小时后,大部分蜜蜂都飞走了,医护人员救起了那个车把式。虽然听说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但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他的脸肿着,上面沾着血和压碎了的蜜蜂。手指肿得像冻胡萝卜。人们把他放上担架,抬着朝卫生院跑去。
  接着,派出所长朱明来了,命令谁都不许动,包括那些挑粪的农民。他肯定已经听说我们朝马车扔石头的事儿了,劈头就问是谁挑头干的。如果我们不说,他就把我们都抓到派出所去关几天,我们吓坏了。
  “你,”朱明指着镰刀把儿,“是你用石头砸蜂箱的吧,是不是你?”朱明的脸又黑又长,因为长,他被人叫作大驴脸。
  “没?我没有。”镰刀把儿躲开了。
  “那你呢?”朱明扯着本立的耳朵。
  “不,不是我。”我们的皇帝扭歪着脸,一条口水从他的嘴角挂了下来。“噢,放开我,叔叔,痛呢。”
  “那就告诉我是谁挑头的。”朱明把本立的耳朵使劲一拧。 “哎呀!不是我。” “说,谁干的。”一根香烟在朱明的鼻尖颠动着,两缕白烟悬在他的鼻孔下。 “他干的,”本立哼着。 “谁?” “孙子。” “大声说,我听不见。” “孙子。” “大声说,我听不见。” “孙子。” “孙子是谁?”朱明放开本立,对我们看了一圈,我们的眼光都落在大宝宝身上。
  “不是的,我只扔了一个土块。”孙子说着脸都白了。
  “好,一块就够了,你跟我来。”朱明朝孙子走过去。孙子想逃,一步还没有跨出去,朱明就抓住了他的脖子。“你这小猪崽子,往哪儿跑?”他把孙子往宽宽的肩膀上一掀,就扛着他往派出所走去。
  “操你妈!”孙子对着本立喊。
  我们都跟过去,想看看派出所会把他怎么样。那些挑粪的人指着在空中使劲蹬腿的孙子仰头大笑,然后他们就挑起粪桶往榆树村去了,其中一个人担着一对空桶。
  “不许动!”朱明朝背上的孙子揍了一下,他立刻就不踢了。
  “操你们奶奶的!”孙子朝我们喊道,哭着,吸着鼻涕。
  我们都没有骂回去,只是不声不响地跟着。灼热的太阳把我们斜斜的影子投在白花花的路面上,知了在树梢上不知疲倦地叫着。我们心里恨透了朱明,他只敢欺负我们小孩。两个月前他跟丰收化肥厂的一辆卡车到大连去,在那儿他们遇上了革命造反派的武斗。那个司机是斜眼他爸,被一颗子弹打中了腿,还能拼命把卡车开出了城。而哪儿也没伤着的朱明,倒吓得拉了一裤子。全镇的人都知道这事。
  派出所蓝色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呼”一声,我们听见朱明把一个身体摔在地上的声音。
  “哎哟!我的膀子。”孙子哭道。
  我们立刻冲到窗子那儿去看。“再来一下,我还要打断你的腿呢。”朱明朝孙子的屁股、肚子踢过去。
  “别踢我啊!”
  又有两个民警进来了,朱明转身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本立怕他们把孙子关起来使劲揍他,就对兔嘴儿说,“快去告诉他叔叔,说大宝宝惹祸了。”
  孙子的亲生父母七年前饿死了,因此他跟他叔叔家过。我们敢拿他开心的一个原因是,他只有一些小表妹。我们打他、欺负他不用担心他会有个哥哥什么的来帮忙。
  “你吃饱撑的,嗯?精力过剩?”沈力吼道,抓住孙子的脖子。沈力长得矮矮胖胖的,像个鬼子兵,我们都叫他水缸。
  “别啊,你打死我啦!”孙子哭喊着。
  “尝尝这个?”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
  “哎哟!”
  “说,为什么那么干?”
  “没有,我没干。”
  “你还不承认,行啊,让你爷爷教会你怎么老老实实的。”沈力朝他的腰上揍了一拳。
  “哎哟!”孙子倒到地上,捂着他的肚子尖叫,“救命!他们打死我啦。”
  “住口,”朱明喝道,把他提起来,“现在,说,你于没干?” 孙子点头了。 “那就在这儿签上你的名。”朱明把他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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