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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5年第4期

推荐与研讨

作者:韩少功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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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中的诗眼
  韩少功
  
  严敬写的故事,不是当事人物的故事,是作者如何想象和感受这些人物的故事,因此是自由的,奇丽的,甚至是神秘的。对于习惯于传统写法的读者来说,这里有大量的情节错接,人物游离,详略颠倒,张冠李戴,羊头狗肉,什么藤上偏不结什么瓜;有大量的后台变成了前台,过程变成了目的,枝节变成了主体,如此等等。但如果这一切是为了更好地释放感觉和营构意境,那就不是技术主义的胡闹。胡闹与创新只有一步之遥。胡闹只是纸上运动。创新有生活与感觉的依据,有南国潮湿土地和草木里的灵机一动,有切入世界时真实的个人视角。杂技与诗性也只有一步之遥。杂技只是游戏和表演。诗性意味着肃穆的、感动的、透明的、辉煌的写作不能自已。严敬《五月初夏的晚风》中的麦田就是诗。有了这一块金黄色的合唱背景,几个神秘电话的留疑和留白,就做成了一个活眼,就有了文学的魂。当然,严敬用小说来写诗,下的是险棋,读者不一定很多。若缺乏小说的长跑功夫,诗性的短跑或跳高,一般都不易持久。这对作者构成的挑战压力,通常在第一本书以后会慢慢呈现,需要作者有所准备。
  
  内心生活的意义
  蒋子丹
  
  严敬是个不占地方的人,无论相貌、身量、做派和谈吐,都不引人注目。只要他往人堆里一凑,就会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般,很难把他挑出来。可是要是说到他的作品,却是又当别论,假如你仔细看过,会因为它们特有的某种从容不迫的气质,在眼下从容的文字并不多见的时候,注意它们并记住它们。
  严敬就职于一家现代化养猪场,那儿地界偏僻,工作简单到近乎机械,生活亦单调到近乎枯燥,加之他本人的性格也属于不封自闭那一类,永远是别人找他说话,他才说上几句,别人不找他,他也就无话可说了。我想,大概他已经把更多的话都倾吐到纸上,在一个个漫长而寂寞的夜里,悄悄把它们变成了这些叫作小说或者散文的文字。这也许正是严敬的作品能够从容到引人注目的外界条件吧。
  可是并不见得谁都能把简单或单调的生活转换成从容的文字,相反机械和枯燥常常会像高标号砂纸似的,打磨写作者的感觉,直至把每一丝激情、感动和惊奇都给磨平。近些年,我们已经看过太多被冠以写实主义标签的作品,记录着单调或者貌似丰富——其实单调的生活,最后让我们感受到的东西,也仅止于单调或者貌似丰富——其实单调。生活的粗料在此被不加选择地复制,像霉菌繁殖般在同一平面扩展,浪漫的想象和理想的思考再无立锥之地。如果这样还不够,再加上粗痞和丑陋的垃圾就是最常见的选择,好像底层民间除此而外就没有其它可写。
  严敬发表在这里的小说按说也是该归入写实一类的,我们却不难从中间读出与上述写实作品不同的东西。镇子固然是小镇子,人物固然是小人物,细节也无非是家长里短,连死亡都不具备任何轰轰烈烈的过程,但是世俗的生活里,因为掺入了某些脱俗的想象而具备了浪漫的氛围。严敬的文字在营造氛围方面确有独到之处,内敛而绵长,用不露痕迹的叙事将读者缠绕其中,他向我们证明,并非只有粗痞化才能把底层生活写得鲜活。
  我还看过严敬的另一类作品,或许可将其称作超现实的一类。他即将发表于《十月》杂志的一组《猪场的故事》,当属于这一类。我们已经知道严敬的工作在养猪场,一般而论,这肯定不会是个美差,深一步体会,则可能更成了心灵的苦役。工业化的养殖场本来就是动物集中营,窄栏养猪、小格子笼养鸡比起人类的奥斯维辛好不到哪里去,每天面对一群完全不能左右自己生命长短与福祸的活物,除非你完全不去考虑它们的感受,否则就不能没有任何慨叹和怜惜,更何况在严敬等人的岗位,君子远疱厨的古训没有遵循的可能。过久了看惯了就该见怪不怪了,我这样担心着,连严敬自己也这么认为。然而当我看过《猪场的故事》,则觉得这样的结论并不贴切。他写到为钟情于某一只母猪而不惜被宰杀的公猪,写到被人们制造成了生育机器的母猪,写到长来长去只长到一只猫那样大小的仔猪,都以非常传神的细节如实道来。可当他给仔猪笨笨安排了一个飞身上树,变成了传说中的一只鸟这种结局的时候,想象力的光芒一下子就照亮了阴暗的猪舍,蜇伏在作者内心深处的善意和悲悯,在超现实的情境里喷薄而出。在这一刻,超现实的浪漫一经注入平庸的生活素材,作者所具备的心力就能点石成金。
  与我们大家一样,严敬身处的生活环境是平庸的,与我们不同的是,他所遭遇的平庸似乎更加枯燥。一般而言,弄文学的人总把自己不尽人意的创作,归咎于生活的枯燥。可是有一些至今让我辈难以望其项背的大师,偏偏为枯燥的生活所造就,例如奥地利的卡夫卡和葡萄牙的佩索阿。他们用过人的精神能量,把生活的每一个侧面,做了类似CT的扫描,使我们的凡胎肉眼看到不可思议的另一个世界。
  内心生活是精神层面的生活,是更重要和更真切的生活,是人们得以从琐屑红尘和世俗欲望的十面埋伏之下突围而去的飞翔。这种生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只能从前人的遗产、今人的经验、自己的精神历练过程中蓄聚。我不能断定严敬正在有意识地做着枯燥生活的透视扫描——如果是这样,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保持内心生活的丰富和敏感,聚集更多更强的精神能量,防止自己在已经得心应手的小感觉迷阵里被淹没。内心生活离不开小感觉,但一定要在小感觉之上有大关切和大想往。
  
  严敬印象
  周晓枫
  
  在海南笔会上初识严敬,他拙于言辞,不流于嘴皮上的工巧,在社交场合是个不松弛的参与者。但稍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拘谨并不完全是技术无措导致。他有一种与热闹格格不入的东西。
  严敬对创作虽然并无理论上的全面了解和通彻理解,但我仍把他当作具有某种方向的自觉写作者。在为他所钟爱的短篇小说里,他作为一个业余作者投入了比一些职业作家更多的专业精神。讲求精度的短篇,被许多初学者当作入门练习,以为它不像中长篇那样存在构造难度;而严敬在短篇式的简约里,融入了令人迷惑的微妙的变数。
  他的别致,首先来自出色的表述语感。我第一次读他的动物描写,惊讶于兽医般的科学精度和智慧,一种教养与野蛮制衡下的冷静。这个人如此注重语言质量,以至不肯流露出修辞的装饰感和破绽。所以他语言干净,这种干净与朴素无关,更多指的是内在的果断——他的果断能毫无障碍地表达恍惚与犹疑,而避免流入为文造情的、自恋却令人生厌的文艺腔。良好的氛围营造能力,逼真的现场还原感,形成严敬的叙述蛊惑。利用语言的致幻术,他的想象,看起来近于结实严谨的事实。
  严敬的小说同时具备闪烁中的不确定感。主线与副线的换位,素材的自由剪切与嫁接,歧路上的突然延伸和宽广。他的话语总有隐约的弦外之音,他的情节总有留白的位置。行文的弹性和张力,使读者在他若无其事的语气里,依然能感受到一种动荡不安的预感和根系上的力量。它不固定,因此不易捕捉,因为这并非标本,而是蕴藏活力和能量的作品。不能被框定的小说,让编辑体现不出经验权威,这种对“小说知识”的破坏,不是对读者的戏弄,更是对他们智力上的尊重,他们本应得到更富想象力的世界。
  严敬的另一特色是克制。他不动声色,蓄意冷淡和间离,不做态度上的表面流露。我奇怪有人希望在小说里寻找时评,可能是我的偏见:成熟读者可以独自欣赏画作,不需要看图识字式的说明和不时穿插耳边的画外音。真正与小说建立阅读上的联系,你就会发现,他的描述里已经包含了他的态度。有些作者需要跳出来进行额外的意图说明,以遮掩叙事上的虚弱;但严敬的克制,仿佛要把自己完全消灭于文字背后。每个写作者必须得到个人经历的汲养,但我难以肯定严敬小说中那些与生活对位的具体来源。作者消灭自我,以使小说呈现深处的寂静,它自成一个独立完整的封闭体,有着秘密的丰富通路、悬念和玄机。严敬的部分小说怀有鲜明的寓言气息,言此意彼,以隐喻代替直白的意义指向,给人留下联想甚至是误读的空间。我猜他是个温顺的悲观论者,他的孤独和感伤都因为疲倦或者宿命而显得平静。略有遗憾的是,严敬的创作水准并不统一,在某些作品里展现的控制力并不能安全过渡到下个作品之中。我当然愿意做出乐观的理解,也许这才令人期待——一个很快呈现稳定状态的写作者,可能是艺术上早熟的领悟者,也可能是穷尽了创作的可能性。愿我们和严敬一起能从他的小说里获得持续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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