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陌上桑》写定于魏晋时期新论

作者:刘庆华 

字体: 【


  《陌上桑》为汉乐府名篇,人们对它的研究一直兴味盎然。
  关于《陌上桑》产生的时代,游国恩先生推断“是武帝立乐府所采的民歌,也就是所谓‘赵代秦楚之讴’—群诗歌中的一首”。游先生立论的依据是:l、从文学史的传承看,他采用上溯法,认为辛延年的(羽林郎)、左延年的《秦女休行》及曹植的《美女篇)皆是模仿《陌上桑》的。2、从名称看,《汉书·武五子传)的(昌邑哀王髆传》记载:昌邑王贺有妻名罗跗,为执金吾严延年字长孙的女。“罗跗”即“罗敷”,“鲋”与“敷”为同声字。而严延年(?-前58)为汉武帝时人,由此可知在西汉武帝时已有女子取名为罗敷。[1]
  对这一推断,笔者持有疑议。
  
  一、从乐府的设置及其作用看
  
  班固曾多次提到西汉设立乐府一事。一是在《汉书·礼乐志》中称:“至武帝定郊祀之礼,乃立乐府,采诗夜诵。有赵代秦楚之讴。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多举司马相如等数十人造为诗赋,略论律吕,以合八音之调,作十九章之歌。”又在《汉书·艺文志》中称“自孝武立乐府而来歌谣,于是有赵代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薄厚云。”他的《两都赋·序》也有“大汉初定,日不暇给。至武、宜之世,乃崇礼官,考文章。内设金马石渠之署,外兴乐府协律之事。”汉武帝设立乐府之事确有,但并没有实行如西周时的采诗之制,其所制礼作乐的—部分是如司马相如等作的文人诗赋,另有一部分则是新制作的雅乐,其所立乐府也只是“始定郊祀之礼”。而“咏祭祀之事及其祥瑞”的《郊祀歌》及《安世房中歌》也绝不是“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可以观风俗,知薄厚”的。所以,刘大杰先生以为《汉书·礼乐志》所说的“乐府令”只是周秦时代的乐官,并非后来的乐府官署。其所掌管的是那些郊庙朝会的贵族乐章,与民间的歌辞还没有发生关系;直到武帝时才有了乐府官署,掌管俗乐,开始采集民间的歌辞入乐。[2]然而,尽管《汉书》“礼乐志”、“艺文志”及李延年传中有诸多俗乐民歌的记载,但保存下来的俗乐已不多见,而且也没有提到《陌上桑);故郭茂倩《乐府诗集·近代曲辞一》说:“两汉声诗著于史者,惟《郊礼》《安世房中歌》而已……汉之杂曲,所见者少。”
  况且,生活于武帝时的司马迁在《史记·乐书》中也提到“今上即位,作十九章,令侍中李延年次许其声,拜为协律都尉。通—经之士不能独知其辞,皆集会五经家,相与共讲习读之,乃能通知其意,多尔雅之文。”班、马之记载都表明武帝时乐为雅乐,且多为宗庙祭祀之乐。而《陌上桑》显然不属于此。故可知《陌上桑》不可能是西汉武帝时乐府所制之俗乐。
  
  二、从名称看
  
  游先生认为,在西汉武帝时已有女子取名为罗敷,并成为这一时代人们所乐于取的美名,从而认为《陌上桑》在西汉武帝时已产生。但问题是,模仿罗敷取名具有一定的滞后性,武帝之后的人也可取罗敷之名。这就像汉武帝时因有李延年的贵宠,而之后仅《汉书》中记载与霍光同时取名叫延年的人就有田延年、严延年、杜延年、韩延寿等;直到汉宣帝时仍有少傅严彭祖,汉元帝时有甘延寿及张汤之孙张延寿等等。何况,“罗拊”不等于“罗敷”。《说文》认为:“紨,布也。一日粗紬”,段玉裁注:“谓布名”。但“敷”却没有这样的意思。《汉语大字典》中列举了“敷”的13种解释,却都没有作为“布”或“绸”的解释。[3]
  另外,“使君”一词,屡见于《后汉书》,卷第十六“寇恂传”载“恂(?—后36年)谓使者曰,‘非敢协使君,窃伤记之不详也。’又曰,‘使君建节衔命,以临四方。””‘郭姬传”也有“仍前在并州,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儿数百,道次迎拜,曰‘闻使君到,喜,故来奉迎。”’郭儇(前39—后47年)任并州牧时是在王莽之时,故“使君”之称当于西汉末年已在民间流传。那么,是否就可据此断定《陌上桑》当成于前后汉之交[4]或成于后汉呢[5]?我们知道,汉时称刺史为“使君”。尽管刺史为西汉武帝时设立,但这一称呼也并不仅仅限于西汉武帝之时;“使君”后来用作州郡长官或对奉命出使的人的尊称,与“罗敷”之名一样都具有滞后性。我们再看看罗敷的服饰装扮。“倭堕髻”是东汉中后期女子才有的发型。《后汉书·志第十三·五行一·服妖》记载:“桓帝元嘉中,京师妇女作愁眉、啼妆、堕马臀,折腰步、龋齿笑。……始自大将军粱冀家所为。京师歙然,诸夏皆放效。”也就是说,堕马的发型是东汉桓帝时才有,且“诸夏皆放效”,那么,罗敷倭堕臀也就是很自然的了;因此可认定《陌上桑》的写定时间不会比这时更早。而“专城”一词,除此之外,也仅见于《文选》潘岳的《马淠督诔》“剖符专城”,不见于汉人的著述之中;所以王汝弼先生甚至认为这是第三解出于魏晋以后的旁证。[6]
  
  三、从类似的题材看
  
  在西汉采桑民歌中,有刘向《列女传》所记载的“秋胡戏妻”、“陈辨女”、“宿瘤女”的故事。其中心主题是宣扬妇女的贞节操守,宣扬伦理道德观念。就两汉而言,伦理道德观念的强化应该是在汉武帝“独尊儒术”、立五经博士之后。活动于汉成帝时的刘向(前77-前6年)有感于汉成帝的不理政事、宠爱赵飞燕姐妹而作《列女传》,以作为对汉成帝的讽谏。该书成书后广为流传,东汉班昭(约49—120年)曾为之作注,并续传刘向以后的女性20人,其中仍不见有秦罗敷。也就是说,不仅在西汉末年的刘向的时代不见罗敷故事的流传,即使是在东汉明帝及班昭的时代仍然不见罗敷的故事。
  况且,《陌上桑》中的罗敷在使君的调戏面前,她既不像陈辨女那样借唱歌来讽刺,也不像宿瘤女那样呆板,更不像秋胡妻那样严辞拒绝甚至不惜以死抗争、挽回尊严,而是富有戏剧性地反过来调戏使君。因此,在罗敷的身上,既有汉代社会对妇女伦理道德的一般要求,又表明这—伦理道德观念不再像西汉那样顽固,而是处于正在解体的阶段。这种道德价值观的转变时期只能是在东汉中后期桓灵之世后。[7]
  另外,游国恩先生认为辛延年的《羽林郎》、左延年的《秦女休行》及曹植的《美女篇》皆是模仿《陌上桑》,这—结论不完全对。1.左延年的生平不可确考,但《晋书·乐志》说“黄初中,左延年以新声被宠”,可知左延年大约与曹植同时,萧涤非先生考证其《秦女休行》应作于魏黄初年间;至于曹植的《美女篇》则很明显地是以美女盛年不嫁寓自己的怀才不遇。两者的题材与《陌上桑拼非属于同一类,不具有太多的可比性,但它们对《陌上桑》中女性的描写的模仿痕迹还是很明显的。至于辛延年的《羽林郎》,它与《陌上桑》题材类似,手法类似,具有更多的可比性;但到底是谁模仿谁呢?通常认为是辛延年的《羽林郎》槽S仿《陌上桑》;但我们以为《陌上桑》

[2]

部编版语文 免费提供大量在线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