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美在民间

作者:王蜀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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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干年前,第一次了解到民俗学的时候,还在水利部门工作,成天和数字打交道,对民俗也是“学”颇不以为然,觉得那不就是针头线脑的事嘛。后来被日益膨胀的人文情怀鼓动,成了人文学科的研究生,但对人文学科还是不够了解。去年上半年,在学习新闻专业课之余旁听了江玉祥先生开的《中国民间艺术》课,耳濡目染江先生的严谨治学之风和“授人以渔”的育人思想;不仅如此,还初步体悟到民间艺术之美和民俗学研究的价值。
  有学者认为,大自然能够愉悦人的眼睛,却不能感动人的心灵,只有人类自己的作品才能让人激赏。因此人们的视线逐渐从对人与自然的关系的关注和研究转移到对人自身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关怀和研究上。因为解决人自身的问题远比与自然打交道要复杂和困难得多。在科学技术如此发达之时,我们更应该把目光投向社会,了解和理解人类自身。而艺术是人生的一面镜子,镜子所反映的既是现实的又不是现实的,既是真实的又不是真实的;镜子里面的人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即使在人类早期生产力极为低下的情况下,人类也不会把时间和精力全部花在食宿上,他们总会生产出自己的工艺品,完成像狮身人面像这样的花费难以想像的人类劳动的艺术品。这体现出人类高层次的生存动机——它超越了直接具体的肉体生活需要,追求美的享受和不朽的灵魂。于是这种人类精神回归的动机、人类灵魂超越的动机使人从根本上与动物(仅满足肉体需要)划清了界线。艺术之于人类就像笑之于人类—样,都是只有人类才具备的能力。
  民间艺术,就是民众自己所产生、享用和流传的美的创作。广义的民间艺术包括民间美术、民间工艺、音乐、舞蹈、戏曲、杂耍等等,范围很广。它有农村乡土“民间”成份,又有市井平民’“市俗”成份;既有偏重于以感情表现为主的装饰品,又有偏重于以认识功能为主的实用性工艺品;既有物质的工艺品,又有精神性的艺术表演活动。民俗学家段宝林先生在《中华民俗大典》总序中说:“美的生活就是在当时当地条件下最符合理想的生活,是人们的理想与现实条件的统一,所以作为美的民俗具有时代性、地方性和民族性,是多种多样的。”民俗美具有时代性,人们的审美观念在随着社会进步、生活条件的改善而逐步变化。比如除夕夜全家—起看春节联欢晚会成为20世纪80年代初至90年代末仪式性的过春节的方式;而到了2000年以后,越来越多的人则选择其它的方式过春节:或外出旅游,或重拾传统,去寺院烧香拜佛等等。
  这种现实的相对的民俗美中包含有许多绝对美的分子,不是简单的“破旧立新”。民间对美的看法不是政治权利话语系统中的宏大叙事的独断,也不是知识精英话语系统里严整的逻辑推理论证:他们持大众日常话语,从生活常识出发,以满足生活需求为目的。民间艺术之美在于它的生活化,自然朴实;并且有实用价值,经得起时间考验。因而民间的美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无论经历了怎样的摧折,只要有一点点生长空间就会重新发芽开花。当然,现在有很多民间艺术正在濒危,或后继无人或失去市场。这不是民间艺术美本身的问题。而此刻研究民间艺术,可以帮助社会整理这些暂时还没有被社会整体认知的物质、精神财富,帮助人们理解这些离现代生活越来越远的民俗民间文化。
  这里,笔者着重谈谈民间说唱艺术。民间表演艺术和说唱艺术曾经非常繁荣,是旧时大众文娱生活的载体。他们昨天的作用和大众传播媒体今天的作用有相似之处。它们不仅作为—种休闲娱乐的手段,更是平民百姓参与社会活动、知晓人情世态及统治者教化民众的重要通道。民间说唱艺术从诞生之初就是宗教文化传播的载体,后来更是下层百姓获知历史,树立信仰,建构人生哲学的重要来源。
  民间说唱艺术一般分为三大类:一类以说为主,如评书、评话、相声;一类以唱为主,如四川清音、四川扬琴、四川竹琴;一类又说又唱,如变文、评弹。四川清音是由明清时期的民歌小调并融合多种说唱音乐和戏曲音乐成分发展而来,以前被称为“唱调子”、“小曲”、“唱月琴”,1930午后才改名为四川清音。四川清音演唱者左手打板,右手击竹鼓而歌,以月琴、琵琶、胡琴等伴奏,唱腔圆润婉转,韵味淳厚,或如泣如诉,或欢快活泼。四川清音的曲目按艺人习惯分为“大调”、“小调”,大调唱段较多,有情节、人物唱段;小调则是短小的抒情唱段。清音讲究“月调”,传统曲目《昭君出塞》悲凉,《尼姑下山》欢快,是清音唱腔中有代表性的两种唱腔调子。
  下面以《昭君出塞》和《尼姑下山》选段为例,分另蚧绍两种代表性唱腔:
  平起月头:
  《昭君出塞》
  西风飒飒雁门关,
  怀抱琵笆马上弹.
  王昭君奉旨出塞和北番,离长安。
  满目凄凉,
  愁肠百转,
  失群孤雁,
  长空哀鸣,
  飞东南。
  起腔从低音开始,整个旋律多在低中音区回旋,且很少大跳,曲调显得十分缠绵悱恻。
  高起月头:
  《尼姑下山》
  小小尼姑,年方二八。
  独坐禅堂怨爹娘。
  有女儿就该要嫁与婆家。
  起腔从高音开始,整个曲调高亢、明亮,具有鲜明的色彩。
  四川清音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曾是成都地区颇受欢迎的曲艺曲种,享有国际盛誉。遗憾的是这些年来只有一些老年观众欣赏和喜爱,不被年轻的观众认识,使这些本来很大众化的表演艺术变成了小众艺术,日渐萧条。其实,传统曲艺与现在的流行音乐相比毫不逊色。笔者曾在云南省江川、建水、个旧等地看到唱山歌民谣的人很多,听众也很多。山歌民谣表现的主要是百姓日常生活、家庭伦理。因此只要有吸引观众的具有时代感的曲目,为观众提供不同于流行音乐的审美趣味,民间说唱艺术仍然有发展空间。卡拉OK等现代娱乐方式无法满足所有人对文化娱乐生活的多元化需求,人们需要有更多的审美选择和情感寄托或表达方式。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发生的那场文化浩劫破坏掉很多中国传统文化。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许多文化古迹,我们也有可能失去这个拥有着悠久历史文化背景的大国国民对自身文化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与此同时,西方文明从19世纪末开始的对中国文明的冲刷力量巨大:从哲学思想、政治理想到生活方式。中国人在学习西方先进文化的时候也丢失掉不少民族自信。时代变迁不可避免地存在文化消费“全球化”趋势,但是如果全世界只有一种文化、一种价值观念则是可怕的。我们需要文化多元的世界。此时当下,中国人面对外来强势文化冲击时如何选择我们需要的外来文化,保留我们自己的传统文化?至此,重新认识被我们遗忘的优秀民俗民间文化,唤起人们的民族传统记忆,帮助人们认识本地文化,寻找到文化认同感,显得尤为重要。
  作者: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成都)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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