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将“和亲”政策纳入正常轨道的萧望之

作者:王晓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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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汉“和亲”政策自汉高祖刘邦起,延续整个西汉王朝,出嫁匈奴、西域的“公主”数十人,而史书记载最多、人们记忆最深的就是“昭君出塞”。原因是什么?就是有了萧望之,他将西汉的“和亲”政策纳入了正常的轨道。
  
  一、西汉初期的“和亲”有缺陷
  
  西汉政权建立后,北方的匈奴势力十分强大。公元前201年,冒顿单于率骑兵进入山西中部,占据了晋阳(今太原)。次年,刘邦亲自率领32万步兵迎击匈奴,结果在平城白登山(今山西大同东南)陷入匈奴骑兵的重围,受困七天,经重贿匈奴阏氏才得突围。刘邦感到自己实力虚弱,决定采纳刘敬(本名娄敬)的“和亲”之策。
  《汉书·娄敬传》记载说,刘邦受挫于平城后,顾虑匈奴骑兵卷土重来,问于刘敬,刘敬献策说:“天下初定,士卒罢(疲)于兵革,未可以武服也。冒顿……未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计久远子孙为臣耳,……陛下诚能以适长公主妻单于,厚奉遗之,彼知汉女送厚,蛮夷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代单于。……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外孙为单于。岂曾闻(外)孙敢与大父亢(抗)礼哉?可毋以以渐臣也。”刘邦采纳了这个建议,只是因为吕后反对嫁长公主于匈奴,于是“取家人子为公主,妻单于”。
  刘敬的“甥婿关系论”决定了西汉初期的“和亲”政策即是汉廷把宗室女嫁给匈奴单于,与匈奴言和,维持友好关系,又送与大量绣、锦、絮、缯、酒等礼物,并与匈奴进行贸易。这只能说是一种妥协政策,使双方矛盾在短时期获得暂时的和缓。匈奴并未因西汉政府的妥协就收敛其进扰中原的气焰。吕后执政时,冒顿竟写信与吕后,说:“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如此侮辱,吕后也只能忍之,答以“单于不忘敝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日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汙。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1]
  汉武帝时,“闻见”高、吕、文、景“四世”与匈奴交往关系的董仲舒对“和亲”政策有如下议论:“义动君子,利动贪人,如匈奴者,非可以仁义说也,独可说以厚利,结之于天耳。故与之厚利以没其意,与盟于天以坚其约,质其爱子以累其心,匈奴虽欲展转,奈失重利何,奈欺上天何,奈杀爱子何。”[2]即是说,汉初“四世”的“和亲”之策,完全是以汉朝利益为前提的一时权宜之计,是变了花样的笼络和怀柔。以这种“和亲观”作为发展民族关系的主导思想,基础当然是不牢固的。所以,翻开史书,“绝和亲”、“扰中原”这样的字眼在“和亲”政策实行几十年后仍不断出现,汉匈边境危机不断。
  汉武帝虽然依靠强力打败了匈奴,但并不能彻底解决边患问题,反而造成“国用不足”,于是“悔征戍”,提出“轮台诏令”,务农力耕,“轻徭薄赋,与民休息”[3]。如何解决与匈奴的关系问题,重新提到了西汉朝廷的议事日程上。
  
  二、萧望之其人
  
  据《汉书》卷七十八《萧望之传》,萧望之字长倩,东海兰陵人,世代以田为业。萧望之自小好学,受业于名儒学者,是京师有名的儒生。
  汉昭帝年幼,霍光与桑弘羊等辅政。霍光将主要精力集中于和异己势力作殊死的斗争,因而在日常生活中十分注意防范,凡要见他者均须经过搜身检查。萧望之是京中名儒,亦曾因推荐受到霍光召见,进门时,门卫强制脱衣搜查。他认为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侮辱,对霍光说:“将军以功德辅幼主,将以流大化,致于洽平,是以天下之士延颈企踵,争愿自效,以辅高明。今士见者皆先露索挟持,恐非周公相成王躬吐握之礼,致白屋之意。”这种傲霜风骨,不为霍光所容。萧望之报国无门,便心安理得地去看守城门以为生计。曾受霍光搜身之辱而得官的王仲翁来劝他屈从搜身之辱以求得官职,萧望之明确表示拒绝,并说“各从其志”。后在民间多年的刘询即位,是为宣帝。他在民间即闻萧望之大名,萧望之始得任用。
  无论在不在官位上,萧望之都以忧国忧民的炽热感情,关注着西汉的政治经济形势。他反复向当政者阐述“朝无诤臣则不知过,国无达士则不闻善”的观点,力谏朝廷应该动员贤者议政,以“立公道,塞奸邪”;主张废除官吏与民争利的弊端,因为“加海租,鱼不出”,“官尝自渔,海鱼不出”。他力数宦官集团专权之弊,力诤朝廷不能让宦官专权。而萧望之最值得历史记载的,便是他对处理民族关系的见解与行事。
  
  三、萧望之处理汉匈民族关系的策略
  
  自汉武帝打败匈奴后,匈奴已不能再对汉朝构成威胁。宣帝五凤三年(公元前55年)有诏书说:“往者匈奴数为边寇,百姓被其害。朕承至尊,未能绥定匈奴。虚闾权渠单于……病死,右贤王屠耆堂代立,骨肉大臣立虚闾权渠单于子为呼韩邪单于,击杀屠耆堂。诸王并自立,分为五单于,更相攻击,死者以万数,畜产大耗十八九,人民饥饿,相燔烧以求食……”[4]此时,朝廷议者多认为“匈奴为害日久,可因其坏乱举兵灭之”[5]。而时任御史的萧望之,在这个事关匈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却力排众议,宣称:
  春秋晋士匄帅师侵齐,闻齐侯卒,引师而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以为恩足以服孝子,谊足以动诸侯。前单于(指虚闾权渠)慕化乡(向)善称弟(悌),遣使请求和亲,海内欣然,夷狄莫不闻。未终奉约,不幸为贼臣所杀,今而伐之,是乘乱而幸灾也,彼必奔走远遁。不以义动兵,恐劳而无功。宜遣使者吊问,辅其微弱,救其灾患,四夷闻之,咸贵中国(汉朝)之仁义。如遂蒙恩得复其位,必称臣服从,此德之盛也。
  汉宣帝对关于是乘匈奴“其坏乱举兵灭之”还是“救其灾患”的两种对立观点,反复权衡,采纳了萧望之建议,“竟遣兵护辅呼韩邪单于定其国”。[6]
  萧望之不仅主张要对匈奴“救其灾患”,助之“定其国”,还主张要以平等相待。呼韩邪单于复国后,到汉廷来感谢,众公卿议其接待规格,认为“其礼仪宜如诸侯王,位次在下”。[7]萧望之又一次力排众议,认为:
  单于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外夷稽首称藩,中国(汉朝)让而不臣,此则羁縻之谊,谦享之福也。《书》曰“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亡常,如使匈奴后嗣卒有鸟窜鼠伏,阙于朝享,不为叛臣。信让行乎蛮貉,福祚流于亡穷,万世之长策也。
  萧望之关于汉朝应对其他民族平等相待的观点是十分值得肯定的。诚如他所说:各民族是汉朝之外的独立体,汉朝法度难以约束单于,所以就不能视他们为汉朝的臣属,自然也就不能以汉臣相待,应尊单于地位在汉朝的诸侯及诸王之上,即匈奴单于和汉朝皇帝地位平等。就是“外夷稽首称藩”、“称臣”,汉朝也应谦让而不应待之为汉臣。匈奴后嗣不来朝觐,也不能算叛臣。这样相处下去,汉朝的德与信必然影响天下人,那将是造福无穷的“万世之长策”。
  汉宣帝又一次采纳了萧望之的建议,下诏说:“盖闻五帝三王教化所不施,不及为政。今匈奴单于称北藩,朝正朔,朕之不逮,德不能弘覆。其以客礼待之,令单于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8]
  汉宣帝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呼韩邪单于亲自入汉廷觐见汉宣帝。汉宣帝认为这是“自古未之有也”的举国大事,在事前做了周密的接待准备。《汉书》记载说:“汉遣车骑都尉韩昌迎,发过所七郡郡二千骑,为陈道上。单于正月朝天子于甘泉宫,汉宠以殊礼,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戾绶,玉具剑,佩刀,弓一张,矢四发,戟十,安车一乘,鞍勒一具,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锦绣绮穀杂帛八千匹,絮六千斤。礼毕,使使者道单于先行,宿长平……”[9]汉朝接待呼韩邪单于的礼仪超出了他的想像,尤其是承认他掌有印文为“匈奴单于玺”的黄金玺,“宣帝始赐单于印玺,与天子同”[10]。汉朝的印玺制度,只有皇帝皇后诸王侯为金质,由此表明汉宣帝的民族平等联合的立足点是十分坚定和开明的。这是汉匈两族关系的根本转变,由敌对而变为和平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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