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关于唐韦皋《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记》碑

作者:赖正和

字体: 【


  经国家科委批准的“治理乐山大佛的前期研究”科研项目,于1989年启动,到1991年12月鉴定科研成果,共历时两年多。其间,在用多种现代科技手段对乐山大佛进行全身“透视”体检的时候,发现大佛龛窟右侧临江一面的悬崖峭壁上有一巨大的摩崖碑,即《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记》碑。经实测,该碑高6.6米,相当于两层楼房的高度;碑宽3.8米;面积为25.08平方米,相当于一间大客厅。
  乐山大佛乌尤管理局建设科科长曾志亮等人在悬崖上搭了厢架,将碑文分区拍摄下来。然后,将照片送到时任该管理局顾问的伍中一先生处,请他考证。伍是著名书法家,且在研究古碑方面深有造诣。他参照清嘉庆二年(1797)刊印的《凌云诗钞》、清同治三年(1864)刊印的《嘉定府志》以及《乐山县志》等古籍,可靠地识读了574字,占总字数的66.1%;不可辨识的字仅有294个。他又借助古籍予以研究,将这294个字查找出来补写上去,终于校定出一份韦皋碑文,同时还订正了几种古籍中的一些错误。
  这通摩崖碑的发现具有相当重大的历史意义。它是研究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乐山大佛的现存唯一可靠的第一手直接文献,其价值无法估量。
  不过,该碑和碑文都还有不少未解之谜,需作进一步探讨。下面就分几个方面来谈谈我们的看法。
  一、摩崖碑确为唐代韦皋原碑
  这通摩崖碑是否就是唐代韦皋原碑?其实,早在1979年,就有一位研究者在乐山大佛对面的河滩上看见了这通摩崖碑。其时,他疑为志书上所记之唐贞元年间镌刻的“禁采捕碑”。1984年,这位研究者雇小舟至江心观察该碑,并仰拍了照片。他从照片上辨识到208字,并确定全文只有820字。虽然当时他连碑文标题都未能正确识读出来,但却认为该碑就是唐代韦皋原碑,还从五个方面阐述了理由。(参见成都出版社《乐山大佛与大佛文化》108页—113页)这些理由基本上站得住脚,这是这位研究者的一大贡献。
  这里需要补充说明的是:伍中一先生最先发现在碑文作者韦皋的署名之后,还有一行(即末行)比正文小些的文字,但因风化严重,只能识读出“节度衙前逐要许”七字。这七字未见于任何版本的古籍和后人复刻之碑,七字之前、之后应该还有一些文字。那么,这究竟是些什么文字呢?伍先生和笔者对照《凌云诗钞》所录之碑文进行研究,发现标题之左(系竖排)有一行不属于正文的文字:“随带知表记登仕郎守巂州苏祁县令赏绯鱼袋张绰原书并篆额”;但摩崖碑上,在标题与正文之间则无这段文字。而《凌云诗钞》所录碑文在韦皋之署名后,则另署有“赐进士前监察御史嘉定州知州权广东雷州府知府余姚魏瀚”以及另几位州官的名字,其后又有“大明龙集成化十七年岁在辛丑秋七月望日”,再后还署有“僧正司常真立石”和“寺僧修中缮录”。这些情况告诉我们如下信息:
  1、《凌云诗钞》所录的是由魏瀚于明成化十七年(1481)主持重镌之碑文。
  2、魏瀚重镌碑文时,因需在韦皋署名之后署上他和另一些人的姓名,才将原署在韦皋署名之后的张绰的署名移至标题之左,并在“书”字前加了一个“原”字,且把“节度衙前逐要许……”的署名略去。
  由此,我们判定摩崖碑上“节”字之上的文字就是张绰的署名,共25字(无“原”字)。
  由此,我们可知该摩崖碑在正文之后不仅署有碑文作者韦皋之名,还署有书写碑文的张绰之名和与刻碑有关的“许某”之名。张绰乃韦皋之属员;而“许某”姓氏前也标明是“节度衙前逐要”,亦韦皋属员。这样的署名,表明该摩崖碑必是唐代韦皋原碑无疑;如是后人镌刻,必定如魏瀚那样将自己的名号署上去。
  二、韦皋碑之镌刻在临江悬崖上的原由
  韦皋摩崖碑为什么要镌刻在大弥勒石像龛窟右侧外面临滔滔江水的悬崖峭壁上呢?那不是成心不让人看吗?对此,我们的回答是:那正是为了方便游人和香客们阅读,而不是像某些研究者认为的那样——让人到江面舟船上去阅读。
  1962年,参与组织维修大像的罗伯衡先生在《乐山大佛维修纪实》一文中说:“大佛脚前沿临江岸处,呈现一条通往河面的石梯道,推断这条石梯道是连接沿岸朝拜佛像道路的石梯。”(见《乐山旅游文化》58页)
  罗先生说的与石梯道连接的“沿岸朝拜佛像道路”是什么道路呢?
  我们说,这是一条还没有被今人注意和重视的从篦子街口到大像脚边的沿江悬崖下的“江边道”。根据有四:
  1、罗伯衡先生等人发现的石梯道,必然与通往大像脚边的道路相连接,否则这石梯道没有存在的必要。这通往大像脚边的道路绝不可能在龛窟左外侧,而必然在龛窟右外侧且与篦子街口相通。
  2、在篦子街口南面的凌云山脚下江边,至今尚有像长条形平台似的有人工开凿痕迹的残存道路,大水天被淹没水中,枯水时稍露尊容,曾经还有人走到那里去钓鱼。这残存的道路最初作何用呢?就是让人从这里走向大像。也就是说,它是通往大像脚边与石梯道相连接的道路。否则,最初人们没有开凿它的必要。
  3、凌云寺创建于唐初,到凿造大像时已有一百年左右的历史。在这一百年间及其以后若干年,去凌云寺的人是走哪条路上山的呢?
  大诗人岑参于大像凿成前三十五年(768)在《登嘉州凌云寺作》中写道:“搏壁跻半空,喜得登上头。始知宇宙阔,下看三江流。”岑参说他盘旋于悬崖峭壁、跻身于半空之中,好不容易才爬上山头,看见宽阔的宇宙和三江激流。可见他是从盘旋于峭壁的“路”登上山的。这“路”一定不是现时登凌云寺从山腰间走上去的较平缓的路(我们将它称之为“山腰路”,以便同前边说的“江边道”相区别)。那会是什么路呢?那应当是从“江边道”走到凌云寺前面然后盘旋而上的“路”,类似于今之“九曲栈道”。这个推论,可以从唐大历(766—779)诗人司空曙《题凌云寺》诗以及南宋陆游《凌云谒大像》诗、范成大《凌云九顶》诗里找到依据。
  4、范成大诗中有“万龛”,而司空曙的诗中也有“万龛”。他们说的“万龛”在何处?在篦子街口与大像之间的凌云山面对嘉州古城的临江崖壁之上。明人何宇度在《益部谈资》中也说:“凌云山与嘉州对岸,石壁镌千佛。”清人邵銞诗句亦云:“但见诸天妙相依岩凸”(《大佛崖》),说明他也看见了万龛佛像。
  这段镌有“千佛”凿有“万龛”的山崖,后人呼之为千佛崖。现在泛舟江上,尚可观察到在草木间或隐或现的依稀龛窟和佛像。周俊其先生的《乐山凌云山千佛岩奇观》记叙说,现还能看清龛形和残存佛像的有75龛,其中书法碑、菩萨护卫碑等碑刻四龛,巨型“经幢”两龛,佛像68龛,每龛佛像多少不等。佛龛大小不一,大致分三层平行排列,巧妙穿插,错落有致,布局严谨,造型生动,是一巨幅石刻佛像长卷。佛像体态丰满圆润,神态自然,形象生动,具有典型的唐代造像风格。这幅长卷首尾各有高大精美的“经幢”,前、中、后三段佛像的布局有主有次,又有意突出中心佛像。这说明其镌刻之前是经过统筹规划精心设计的,并非随时随意地无序地凿成。
  唐人为什么要在这段崖壁上镌刻这幅巨型石佛长卷?这是因为这段崖壁下有条通往大像脚边的两三丈宽的岩石平路(当然经过人工加工),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江边道”。其目的是让礼佛的人们经过“江边道”时,观赏众多佛像和烧香拜佛,逐步进入佛的境界。
  既然唐至南宋一直存在这条“江边道”,人们又必经这条“江边道”上凌云山,韦皋碑文镌刻在那块悬崖峭壁上自然就不奇怪了——人们沿“江边道”走来,必然看见这通巨大的摩崖碑,感兴趣者又必然驻脚抬头阅读。读完碑文再跨前几步即见伟岸的大像,定会惊叹不已。
  

[2]

部编版语文 免费提供大量在线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