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5期

『颠倒了』罗斯福对华政策的赫尔利

作者:张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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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介石果然不接受《五条协定草案》,赫尔利只能干着急。这时,赫尔利已是驻华大使。据当年美军观察组成员包瑞德回忆:“在我看来,从这天开始,他同共产党人谈判时就日益倾向于袒护国民政府。”赫尔利确实不了解中国,不清楚国共之间的恩怨是非,但是,他却始终把握一个原则,那就是扶持、保证蒋介石政府在中国的统治。
  蒋介石告诉赫尔利,将拟定一个新的草案,请赫说服共产党接受。第二天,宋子文便送来新的草案,即3条反建议,其要点是:(一)国民政府允将中共军队加以改组,承认中共为合法政党。(二)中共应将一切军队移交国民政府军委会统辖,国民政府指派中共将领以委员资格参加军委会。(三)国民政府之目标为实现三民主义之国家。赫尔利看着这3条反建议,感到很为难,因为这与他和毛泽东签署的《五条协定草案》差距太大,毫无疑义是共产党难以接受的。
  11月21日,赫尔利把“三条反建议”交与周恩来,立即遭到周恩来的质疑:“蒋介石对联合政府态度如何?”赫尔利回答:“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他还说,蒋允许共产党参加政府,只是不愿写在建议上。周恩来指出,这里所说的参加政府和军事委员会,只是挂名,毫无实权,说明国民党无改变一党专政的诚意。周恩来问道:“中国的团结是否以联合政府为前提?联合政府是否合理、民主的?中共参加政府是否只能当观察者,而没有实权?”赫尔利心虚理亏,只得以他只是见证人、而不是当事人来回避,躲躲闪闪地回答:“联合政府当然是民主的,但是,《五条协定草案》也不是没有可改动之处。中共进入政府是等于无实权,但是,也事在人为,譬如我们议会的议员,有的还能够控制议会。”
  显而易见,赫尔利已经背弃《五条协定草案》,中共参加谈判已经失却基础,所以周恩来通知赫尔利,将立刻返回延安。赫尔利慌了,极力挽留周恩来,说:“联合政府目前尚不可能。参加政府,参加军事委员会,蒋委员长则已答应。我希望你们参加进来,然后一步一步改组。”“只要参加政府,就可获得承认,就可获得美国军官帮助训练和作战,就可获得物资的供应。你们拿到这些东西,就可以强大起来。为什么一定要改组政府呢?”周恩来当即回答:“联合政府本为毛主席在延安向赫尔利将军提出者,赫尔利将军亦认为合理。至于参加政府及军事委员会之举,即会做到,也不过是做客,毫无实权,无济于事。”
  赫尔利没想到却在周恩来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拜拜”作别。
  1945年1月,毛泽东曾给“美国最高官员”写了一封信,寻求与美国政府直接对话的方法,可是,赫尔利却扣压了这封信。美国作家特里尔在《毛泽东传》中记述:“他(毛)的信件于1945年1月交给迪克西使团驻延安的办事处,希望他们转交给‘美国最高官员’。信中说,毛泽东或周恩来,或他们二人,已做好赴美的准备,如果罗斯福总统把他们当做中国主要政党发言人接待的话。……赫尔利扣压了这一信件。……毛始终没有得到答复。”
  赫尔利知道,中共的军队不可能隶属于国民政府,并接受蒋介石的统率。于是,他想出一个“曲线统一”法,向周恩来提出了两条补充意见:(一)由美国、国民党、共产党各派一人组织军队整编委员会;(二)由美国派一将官任敌后中共军队的总司令,国民党、共产党各派一个为副总司令。赫尔利想以“仲裁国”的身份,帮助蒋介石实现其不费一枪一弹便全部收编共产党武装的愿望,当即受到周恩来的严词拒绝。
  赫尔利“曲线统一”不成,干脆公然阻止给八路军的正常的美援。1月23日,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向魏德迈申请2000万美元贷款,以用作对日作战经费。赫尔利知道后,立即给美国国务卿发去电报说:“我坚定地认为,……批准朱德将军获得租借物资和财政援助的要求,都将破坏美国的既定政策。这个政策是防止国民政府崩溃,支持蒋介石为政府委员长和军队统帅。”
  赫尔利在回国述职时,向罗斯福转达蒋介石的两条信息:(一)国民党不论共产党同意与否,将召开国民大会;(二)苏联现不会承认中共或接济中共,请罗斯福放心支持国民政府。
  4月25日,联合国将召开成立大会,消息传来,周恩来立即给赫尔利致电说,国民党政府是独裁统治,不能代表解放区9000万人民,因此中共代表和民主同盟的代表应占三分之二,此意见请转达美国总统。可是赫尔利却一再拒绝,后只允许中共派董必武一人为代表。
  抗战胜利后,赫尔利向蒋介石建言,邀请毛泽东来重庆谈判,这样便可陷毛泽东于两难境地。如果拒绝来重庆,那么,将向国人昭示其无和平的诚意;倘若其真的来重庆谈判,那么,我们则以时间争取空间,拖上它一段时间,乘此将国军往华北、华中等地部署,到那时,谈成也罢,谈不成也罢,毛泽东和共产党便成为笼中之虎,惟有束手就擒。
  “弥天大勇诚能格”,毛泽东慨然应邀前来和谈,在重庆与蒋介石多次会谈,并且广泛接触各党派、各阶层人士,尽显中国共产党真心热爱和平的坦荡胸怀,更纠正了国民党妖魔化毛泽东、共产党的政治偏见,毛泽东诗人政治家、政治家诗人的形象,深受国统区人民的认知和喜爱;相反,蒋介石假和平、真内战的阴谋暴露无遗。赫尔利于无意中竟给毛泽东、共产党作了一次大张旗鼓的宣传,而给蒋介石帮了倒忙。
  声名狼藉的“讨厌鬼”
  1944年七、八月间,根据美国总统罗斯福的指示,中缅印战区向延安派驻美军观察组,组长为戴维·包瑞德上校,成员9人。他们依据自己的观察和思考,得出这样的结论:中共领导的抗日武装是不可低估的战斗力量,应该向他们提供武器,应该与他们联合对日作战。他们称赞中共领导人,“有着伟大的作为领导者的能力和品质”,中共领导的根据地“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们多次向美国政府建议,“不能无限期地担保一个政治上破产的政权”,应推动国共两党向着联合政府的方向发展。
  赫尔利到任后,却对这些正确的论断置若罔闻。这个胸襟狭小的人,将包瑞德等视为史迪威的人,必欲扫地出门而后快。在使馆的训话会上,他严厉警告,凡是没有得到蒋介石的明确同意,都不得帮助重庆政府以外的个人或团体。为了加重威胁,他还歇斯底里地说:“有人犯的错误比这轻,都被我枪毙了。”
  赫尔利认为美国国内的批评舆论,都是由包瑞德透露的消息,所以他想方设法地寻机报复,先给包瑞德的晋升设置障碍,使包瑞德失却惟一的一次晋升将军的机会,然后再无端地撤包瑞德的职,随之将其调离中国。赫尔利的障碍被清除了,美军观察组也清一色地“扶蒋反共”,自然也就“很快被中共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
  对于赫尔利的高压手段,美国财政部派往中国的代表所罗门·爱德东不吃这一套,从1月16日至2月4日,爱德东连续给白宫写了4封信,信中说:赫尔利完全不了解中国的现实,是个自命不凡、冒充大人物的讨厌鬼。赫尔利已使中共疏远美国,并可能导致中国发生内战,使中国成为美苏冲突的焦点。华盛顿应当给国民党而不是共产党施加压力。2月25日,爱德东又给白宫写了第五封信,提醒说:“美国在中国的前途,不应该让赫尔利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去决定。”
  虽然这些信件如泥牛人海般地杳无音信,但是,美驻华使馆中批评赫尔利的声音却大了起来。赫尔利回国述职期间,使馆内文武官员聚集一处,检讨赫尔利对华政策,认为事情的发展极为严峻,应该给国务院写一封急信。这封信由美驻华武官、美军观察组成员谢伟思起草。信中批评说,赫尔利使华以来造成的局势,“使得蒋介石方面不愿作任何妥协”,而“在共产党方面,他们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就是我们确定仅去支持蒋介石”。这样,中国便隐伏着深刻的内战危机。建议“总统以明确的语言告诉委员长,军事上的需要,要求我们向共产党人及其他援助对日作战的适当集团,提供补给并与之合作,我们将为此采取直接的步骤……我们相信,这将在中国产生深远的有利的政治影响”。
  罗斯福总统逝世后,赫尔利更是为虎作伥,公开声言将全力支持蒋介石,而不支持“武装的政党和军阀”,中国共产党已入他的黑名单。他还无所顾忌地追究使馆内的“不同意见者”,谢伟思被强加“偷窃文件”、其目的是亲毛反蒋的间谍罪,与其他5人被逮捕。
  谢伟思等人被捕,使蒋介石兴高采烈,他在日记中写道:“此六人逮捕以后,美国对华政策乃可渐次明朗,其阻碍亦可逐渐扫除乎?而其对俄政策之坚强,亦可于此窥见矣。”
  1945年4月5日,《新华日报》针对赫尔利在美国的胡言乱语,发表时评《我们的坚定而明确的态度——评赫尔利将军谈话》,文章指出,赫尔利的谈话“有助于中国分裂与内战的危险,有拖延抗战胜利的危险。”毛泽东读过时评后,写下批语:“重庆此件很好。延安暂取不理态度。”毛泽东在中共七大闭幕词中,再次批评说:“赫尔利已经公开宣言不同中国共产党合作,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到我们解放区去乱跑呢?”7月10日和12日,毛泽东连续为新华社撰写两篇评论,严厉批评赫尔利扶蒋反共的行径。毛泽东说:“这个以赫尔利为代表的美国对华政策的危险性,就在于它助长了国民党政府的反动,增大了中国内战的危机。”
  不久,毛泽东在延安接见美国民主同盟两位代表时,对赫尔利的批评已带有明显的义愤色彩,他说:“我这几条烂枪,既可同日本人打,也就可以同美国人打,第一步我要把赫尔利赶走了再说!”同时,中国共产党公开表示,坚决反对赫尔利再任驻华大使。美国国内对赫尔利的非议也越来越多,指责其“颠倒了”罗斯福的对华政策。在这种背景下,美国不得不纠正赫尔利所造成的偏差,改公开扶蒋反共为扶蒋容共,企图通过所谓“调处”国共关系不战而控制中国。
  1945年11月26日,声名狼藉的赫尔利不情愿地向杜鲁门递交了辞职信,自此,便再也无颜踏上中国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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