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屈死的“国民党军官”阿垅

作者:沈国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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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阿垅两次进入国民党军队,但却有着质的不同:第一次只是一腔报国热情,而第二次是人生观有了根本的转变……
  
  “胡风反革命集团”案是建国初期最大的冤案,直到1980年9月,党中央才对此进行了平反。在这件冤案中被无辜牵连:的人员达2100余人,其中有胡风“七月诗派”中的一个重要人物——阿垅,他是“胡风反革命集团”中最后被判刑的三个人之一。
  阿垅1917年出身于一个城市贫民家庭,只上过几年私塾,接着又读了几年高小,便因家境贫困而走上谋生之路。青年时代的阿垅抱着实业救国的理想,考入上海中国公学经济部读书。正在这时,上海爆发了“一二八”事变,日军用炮火轰击吴淞口,阿垅所在学校几乎被日军炮火击毁。
  这次事变给阿垅的心灵以巨大的震撼,一个国家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那是要被别人侵略的,国之不存,“实业”又有什么用呢?阿垅于是放弃学业,报考了黄埔军校,进入第十期步兵科学习。1936年阿垅从军校毕业,被编人国民党第八十八师任见习排长,开始了后来被确认为“国民党军官”的生涯。
  阿垅的这个“国民党军官”是怎么当的呢?
  1937年“八一三”抗战时,阿垅所在的部队被调往闸北前线防守,阿垅在日军飞机轰炸时面部受伤,到后方医院治疗。前线的炮火在轰响,在医院治伤的阿垅坐立不安,想着那些与自己一同奋战的勇敢士兵,使他激动不已,而国民党上层在军事指挥上的无能又使他愤怒。于是,他拿起笔来,将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感受写成一篇又一篇的战地特写。
  稿子写好后投给哪家刊物呢?阿垅在众多的刊物中选择了胡风主编的刊物。胡风收到稿子后惊喜万分,这些带着前线战火硝烟、充满着血与火的作品,深深地打动了胡风。很快,阿垅的《闸北打起来了》、《从攻击到防御》等战地特写,一篇又一篇地在胡风所编的刊物上发表。这些带着战地枪炮声的作品一发表,就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欢迎。后来,胡风将阿垅的这些作品收集成册,列入他所编辑的“七月文丛”,以《第一击》的书名出版。
  就这样,年轻的阿垅带着为民族而战的硝烟,步人了中国文坛,并与胡风相识,经常书信来往。胡风非常赞赏阿垅的热情、真诚的个性,对这个在前线流过鲜血的青年军人充满着好感与信任,二人成了真挚的朋友。直到后来阿垅因胡风事件被捕,又“陪”着胡风一同被判刑,他都没有为自己与胡风的相识后悔过,都没有在严酷的处境中屈服过,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后来,阿垅来到武汉,与胡风见面。阿垅向胡风提出,能否帮助他到延,安参加革命,并谈了自己对于目前国民党军队内部各种腐败的不满。胡风于是安排阿垅与周恩来的秘书吴奚见面。吴奚对阿垅印象很好,决定帮助他去延安,并计划在延安学习后再回到国民党部队,从事情报和统一战线工作。
  根据安排,为防止国民党特务跟踪,阿垅不能乘坐汽车和轮船,必须独自从衡阳步行到西安。 1938年11月,阿垅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西安,找到八路军办事处,然后被秘密送往延安,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在抗大的一次军事学习中,阿垅不幸眼睛负伤,到西安医治。
  这时,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发起反映全国人民抗日的征文,阿垅写了一篇反映南京大屠杀的文章——《南京》,获得了一等奖。
  待阿垅眼睛治愈之后,却无法再回延安,因为西安通往延安的交通都被国民党封锁。
  1941年,阿垅在焦虑中等了一些时候;便只好回到重庆,经黄埔同学介绍进入国民党军政委员会军令部担任少校参谋。接着他考入陆军大学,毕业后任军事战术教官。
  阿垅两次进入国民党军队,但却有着质的不同。第一次只是一腔报国热情,而第二次却是在延安受过革命的教育,人生观、世界观都起了新的变化,他在国民党军队里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给中共方面提供情报。
  
  二、阿垅的“交代”:你们是唯物主义者,为什么不经过调查研究,就轻率地宣布革命同志为反革命……
  
  在对胡风案件的相关人员进行追查时,公安部曾查获一封阿垅于1946年7月15日由重庆“山洞陆军大学”寄给胡风的信,这封信被认定为“反革命”信件。可是胡风和阿垅在审讯中却誓死不认。
  这封信里有如下的一段内容:
  至于大局,这里一切充满了乐观。那么,也告诉你乐观一下。三个月可以击破主力,一年肃清。曾,经召集了一个独立营长以上的会,训话,他的自信也使大家更为鼓舞。同时,这里的机械部队空运济南,反战加部队空运归绥。一不做,二不休,是脓,总要排出!
  这一段话,后来被作为“胡风反革命集团”的第三批材料之一,于 1955年6月10日在《人民日报》公布。据《人民日报》编者的解释,阿垅在这里所说的“他”,是指蒋介石。根据这个解释,根本不了解事实真相的“编者”,坐在屋里,为这封信中的这一段话加了一个令人“信服”的按语:
  在下面的材料中,人们可以看出那被胡风捧为“追求十多年的革命作家”的阿垅,和自称追随革命二十年的朝风本人的真实面目。阿垅在一封给胡风的信里,对蒋介石在一九四六年七月开始的在全国范围发动的反革命内战“充满了乐观”;认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主力”“三个月可以击破”,“一年肃清”;并对蒋贼的“训话”,进行无耻的吹嘘,说什么“他的自信”“使大家更为鼓舞”。阿垅把人民革命力量看做是“脓”,认为“总要排出”,认为进攻人民革命力量必须坚决彻底,“一不做,二不休”!
  如此的一段按语,的确能让人们为之一惊,背浸冷汗。这封信成了胡风和阿垅被定为“反革命”的主要罪证之一。为了让人们弄清这封信中这么几句话的背景,编者还在这里对阿垅作了这样的介绍:
  阿垅,即陈亦门、陈守梅,浙江人,原是国民党的军官,抗日初期混入延安抗日军政大学读了几个月,不上前线,却到胡宗南的“战干四团”做少校军事教官去了。这里发表的一封信是他在一九四六年七月从重庆山洞陆军大学写的,他已从胡宗南那里转到这里受训,毕业后任战术教官。“山洞”这个地方,是蒋介石的陆军大学所在,也是蒋介石本人在重庆期间的住地。
  在这个按语里,最后硬是将阿垅因伤去西安医治,说成是因到胡宗南那里去当教官而未上前线。并将阿垅学校的所在地,与蒋介石的住地拉到一起,好像阿垅同老蒋成了邻居。那还了得,刚刚获得自由解放的人民,能够饶得了你这个阿垅吗?据说周恩来曾对阿垅的“反动军官”一事提出过疑义,但未能挽救阿垅的命运。
  “文革”后公安部对这封信中涉及的事情进行了复查,最后得出的结论与报上所说的正好相反。 1980年公安部给党中央关于胡风案件的报告中是这样写的:
  阿垅给胡风信列举蒋的军事部署,后言是脓总要排出,说是反共的,其实阿垅说的话是报告当时蒋在准备内战。根据后来阿城送的情报等,阿垅、胡风的申辩是合乎情理的。
  一个对革命的有功者,就这样被打成了历史的“罪人”。
  面对如此强大的“政治攻势”,阿垅不肯低头,不肯屈服,理直气壮地提出抗争。他说:“我给胡风的一封信,内容是反映国民党决心发动内战,在‘磨刀’了。我反对的是国民党,蒋介石,关心中国共产党,左翼人士,为了革命利益,我才写这封信。但‘材料’却利用这封信的灰色形式,当作‘反对’共产党、‘支持’国民党的东西向人民宣告了!这是可耻的做法,也是可悲的做
  阿垅在“交代”中这样写道:“党:你们是唯物主义者,为什么不经过调查研究,就轻率地宣布革命同志为反革命,你们的唯物主义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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