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8期

悲壮的梯子沟突围战

作者:冀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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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成武来到胡尚义遗体前,禁不住失声道:“胡尚义!你给我起来,给我立正!我要你顶住,可我是要你活着回来呀,不是这样!你怎么不回答?我是杨成武,是一起长征过来的杨成武……”黄寿发几人流着泪,用力按了按杨成武的肩膀。杨成武默然了,用手轻轻合上胡尚义大睁着的无神的双眼……大洼地里,躺着20多位烈士的遗体。
  两个侦察员从大坪地回来:“报告司令员,大坪地村目前还没有发现敌人。村里人都跑光了,见不到一个人,无法与情报站的同志取得联系。”
  高鹏催促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没有完全跳出敌人合围圈,要赶快转移。”杨成武召来后勤部、白校、后方医院和几个区的领导议定:“现在敌人虽然还没有尾追,但我们还没有跳出去,要尽快离开这里。目前大坪地村还没有发现敌人,部队准备到那里搞点吃的,然后急行军跳到狼牙山背面去。”后勤部潘部长问:“还有多远?”杨成武告诉他:“还有一百多里山路。”潘部长看看大家:“后勤部的同志,带着不少行李,行动不便;再说,那里我们路途不熟,还是从这里向南转移吧。这里还有兵工厂的同志,有他们引路,不会有问题。”杨成武点点头,对白校的俞中良政委道:“你们跟部队再走一段吧,跳到狼牙山背面去,才可能跳出敌人的合围圈。再说,敌人已经发现你们,他们是不肯罢休的。”俞中良与丁队长商量,见白校的学生过于疲劳,一个个和伤员一起歪倒在地上。丁一不忍地说:“还有一百多里,大家一步都不愿动了,都是女孩子,再走,就是爬了。”后方医院的王院长也来到俞中良面前说:“那就留下来吧,这次伤员转移多亏这些学生救护,不然就我们医院十几个人,二百多伤员,根本逃不出来,你们跟部队走了,这些伤员,一旦有事,我哭都没有办法。”俞中良说:“我们一起走,都跟过去。”王院长指着满地的伤员说:“怎么走,说是一百多里山路,根本就没有道,抬着担架怎么走?大家又不会飞。”区队长过来:“我们给司令员说去,这些白校学生说是八路军战士,可在家还是娃娃,不能比咱五尺男人。”
  他们一同来到杨成武跟前,杨成武仍然劝说:“大家的情况我清楚,参加战争的女同志确实太艰苦了,尤其是这些十几岁的女孩子,要不是亲眼看到还真不相信。不过我还是要大家跟我们再走一段,经验告诉我,越是最困难最艰苦的时候越是关键,你们能跟上就跟着走。”俞中良说:“学生实在走不动了,再说后方战士还需要照顾……还有侦查员和三连的伤员需要尽快处理疗伤……”王院长说:“白校跟部队走了,这些伤员也走不了。我看就此告别吧。我们想办法在一区队所在地转移,那里敌军已经撤离了。”杨成武看说不动,只好应允:“好吧,我们走了你们不要在这停留,尽快离开梯子沟,有情况及时联系。”
  就这样,杨成武带军区机关部队向大坪地村进发,区队和后勤部也分头向白校及后方医院告别。潘部长一再嘱咐:“你们不要停留太久,要不要我们一起奔贾各庄?那里敌人已经撤退,可能会更安全些。”俞中良说:“不用了,我们稍作休整,和王院长一起护送伤员,向断口湖大峡谷方向穿过,过了那儿,王院长作了安排,设了临时医院,把伤员们安顿下来。”王院长说:“大家都辛苦了,除了担架队的同志还需要送一程,这里有白校的同志和我们一起,都回去吧。”区队长还是放心不下,再次叮嘱:“这里不太安全,敌人随时会包抄过来,不可大意。”
  机关部队疾步行军,穿过大坪地,直插狮子峰。杨成武命令大家:“各连部队跟上,我们跳到狼牙山北面去,那里一团部队早已把日军赶回平汉线了,那里让大家睡它三天三夜。”
  
  五
  
  白校学生和后方医院医护人员及伤员在梯子沟出口的洼地里休息了一下,缓了缓劲儿,正准备南下向完县转移时?熏不知是谁喊了声:“山上有鬼子!”众人抬头一望,大惊失色——沟口北侧山头上,日军一排机关枪都对准了这块大洼地!还没等他们组织撤离,敌人的机关枪就吼叫着向泼扫过来。俞政委、丁队长、王院长等人一边举枪还击一边大喊:“快!快!保护伤员!向断湖口峡谷撤离!”有的女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懵了,竟对着敌人的枪口跑了过去,一个个应声倒下……
  王院长边指挥着医护人员救护伤员逃离包围,边救护倒下的学生:“掩护好伤员,快退!快!”
  白校靠着仅有的几杆枪反击强敌。俞中良、丁一带着几个男学生迎在最前面。俞中良叫丁一带女同学们冲出去。丁一喊道:“不行!这么多伤员还没撤离,我们怎么离开?”一个伤员从担架上滚下来吼道:“别管我们,带学生们快走!”学生们含泪道:“我们不走,咱们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一个副班长爬到学生面前:“傻孩子,我们死了也够本了,你们怎么眼看着去送死?”护士长大声喊道:“都别说了!只要有一个伤员,我们白校学生也要和你们在一起,决不退下去!”
  山头上,敌人狂吼乱叫着“抓女八路”、“捉活的”,端着刺刀向山下猛扑过来。
  为了阻止敌人,白校的男学生掩护女同学,奋起还击,与敌人拼起刺刀。伤员们支撑着身躯同敌人厮打在一起,滚下坡谷。而手无寸铁的女学生们用石头砸,用手抓,用脚踢,用嘴咬,同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敌人确实狡猾,见攻不进梯子沟,便佯装转移,实际是联络就近部队在梯子沟出口堵截。敌人早来一步,会与杨成武的大部队碰撞,敌人有枪,我方也有枪,不会吃太大的亏;敌人晚来一步,则白校和后方医院已然撤离,会再次扑空;但敌人堵截得正是时候……
  已经离开梯子沟口大洼地的区队和后勤部听到枪声,知道不妙,调头便往回赶,去解救白校的学生和伤员。而已经远去的机关部队,则根本不知道大洼地里发生了怎样的情况。
  白校的学生和伤员极其艰难地退到断湖口峡谷,赤手空拳的女学生用血肉之躯堆起一堵生死墙。伤员们拼尽全力从敌人手中夺过刺刀,但没能夺下几把,更多的是死在敌人的枪刺之下。这是一场极不对等的惨不忍睹的拼杀,一方是人多势众、身强力壮、全副武装、嗜血成性的赳赳武夫;一方是孤立无援、疲惫不堪、手无寸铁、宁死不屈的柔弱女子。王院长倒下去了,护士长倒下去了,俞政委和丁队长躺在血泊中,白校的女学生被凶暴的日军当做练习拼刺的活靶……
  机关部队到达目的地狼牙山北麓,开始歇息,极度疲劳的战士立即进入梦乡。而杨成武、高鹏、黄寿发等部队首长却不敢放松神经,特别是一身系全军安危的司令员。刚才派出去的两名侦察员从狼牙山赶回来告之日军已从狼牙山撤走,一团主力在平汉路段袭击了敌人,现在已经转移。负责阻击敌人、掩护大部队转移的七连六班的5名战士,打退敌人无数次反扑进攻,最后子弹打光了,他们砸碎了枪支,跳下深崖……一同跟来的邱伟告诉杨成武:“跳崖的5个人,有两个挂在了树杈上。我们连夜派人前去营救,一直没有找到;今天一早,我们又派一个小分队去找。昨晚山风很大,人在山上根本站不住脚,估计挂在树上的两位同志会掉下去,要那样,生还的可能性很小,肯定也牺牲了。”
  杨成武沉痛地问道:“他们5个人叫什么名字?”邱伟说:“班长马宝玉,副班长葛振林,还有战士宋学义、胡福才、胡德林。”
  “他们是我们全分区的光荣,也是我们八路军的骄傲。把他们的事迹上报给军区告诉聂司令员……”
  杨成武还没说完,情报员喊着过来:“报告司令员:马耳山30多名战士坚持到最后,身负重伤,子弹打完,全部跳崖牺牲!”
  巨大的悲痛笼罩着所有在场的人,杨成武还没来得及反映,大坪地情报站打来电话:“我是大坪地!请找司令员!找杨司令员!”
  杨成武赶紧接过电话:“我是杨成武……”
  电话里立刻传出大坪地情报员的哭咽:“司令员……后方医院的伤员和白校的学生给敌人包围了……”
  “快说,情况到底怎样……不要哭!”
  “白校学生只有四五十人突出包围,其余……都遇难了……”
  据杨成武将军回忆,他自长征以来,打的仗大大小小上百次,见的死人也不少,他没流过泪。这次他流泪了。这一悲剧,使他终生难忘。
  惊人的噩耗风一样传遍全军,惊醒的战士门都站起身来,望着南面刚走过的梯子沟口道士观附近的大洼地。老炊事班长将端着的枣酒,泼洒在脚下的山地上……
  梯子沟口道士观附近的大洼地,鲜血染红了沙土地,刚厮杀过得战场,触目皆是横七竖八的烈士的遗体,抛弃的背包露着被刺刀挑破的棉絮。禽兽不如、残暴无耻的日军,将白校女学生尸体上的衣服扒光,用刺刀挑烂,对她们圣洁而美丽的胴体肆意践踏,用刺刀挑开的胸膛还淌着鲜血,皮靴跺扁的头颅还冒着脑浆。被砸碎的锅碗和女人的头梳、发卡,散乱着一片狼藉;那页面上染着血的教学讲义,乱纷纷地在风中哗哗作响……
  …………
  据掩埋白校学生殉难烈士尸体的大坪地村的老百姓说,当时的血呀,流成了河,就在断湖口的石缝里往下流……
  老乡们还说,当年战事紧张,得赶紧掩埋,多年风刮雨冲,难免会露出忠骨。有人就捡到到过一根儿半片儿的。那骨殖又细又白又轻,一看就是年轻姑娘的;这是谁家的孩子呀,也不知名姓……
  乡亲们还说,每逢秋天蒙星小雨儿,空旷的大洼地里往往回荡着隐隐约约的厮打声,尖叫声,哇哇的喊声,听不甚清,但绝对有。不信你就拣日子过来听听。唉,那么年轻的女孩子,一百五十多个呀,想起来心尖儿都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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