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斯大林、共产国际与西安事变
作者：吴跃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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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到陕北后，蒋介石不给红军喘息之机，派出张学良东北军“围剿”。1935年11月，红军第一方面军在陕西富县直罗镇全歼东北军第一○九师和第一○六师1个团，粉碎了蒋介石对陕甘革命根据地的第三次“围剿”。张学良的东北军成建制地被红军歼灭，悔恨莫及，不愿再打下去了，与中共频繁秘密交往后，实现了前线停火。
在“攘外必先安内，统一方能御侮”的既定方针之下，1936年10月，蒋介石亲赴西安，发动又一次“围剿”。蒋介石命令已经暗中与红军达成停火的张学良、杨虎城继续”剿共”，如果不执行，张学良、杨虎城的队伍则要调到福建，由中央军开进来”剿共”。蒋介石给张学良、杨虎城最后的期限：必须在一个多月内消灭陕北的红军。
一个月很快过去，陕北前线风平浪静。12月初，蒋介石飞临西安，逼张学良、杨虎城对红军动手，张学良、杨虎城被逼无奈，西安事变爆发。
西安事变当天，张学良、杨虎城向全国及南京政府通电，提出以“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为主要内容的《抗日救国八项主张》，同时，电邀中共中央派代表来西安共商大计。
斯大林给中共中央发出紧急电报，共产国际领导人遭到训斥
1936年12月12日清晨，在中共中央驻地陕北保安窑洞里的毛泽东还没睡觉，接到张学良电报，毛泽东感到事情来得突然，立即意识到重大的历史转折点出现了。他感到高兴，立即召集中共高层会议。毛泽东说，“我们对这一事件的态度怎样，应该拥护，还是中立，或反对？应该明白确定，这是不容犹豫的。”毛泽东当机立断，为西安事变定性：这次事变是有革命意义的，是抗日反卖国贼的。毛泽东立即给斯大林拍发电报：西安事变是根据张学良、杨虎城和中共三角联盟抗日反蒋的协定而发生的，中共中央已积极推动张学良、杨虎城坚决与蒋介石分裂。
“张学良是日本的间谍！这是日本人的阴谋！”几乎同时，远在莫斯科的斯大林却不这么看，作出了与毛泽东完全相反的判断。
斯大林和共产国际领导人是在12月13日得到有关西安事变的消息的。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团长王明并且很快写信给斯大林，主张乘机枪毙蒋介石。
斯大林大怒，因为是时蒋介石已经通过驻苏大使等各种渠道，表明了“联俄抗日”的立场。他感觉中国如果一乱，日本人必定长驱直入；到时，中国不仅不能抵抗，苏联远东地区就敞开在日本的面前，日本侵略苏联则变得极为容易；东有日本，西有不怀好意想嫁祸肢解苏联的英、法、德国，苏联不可能两面拒敌；东线必须无事，苏联的后方必须安稳。为此，斯大林的第一反应，就是对西安事变可能造成危害蒋介石生命的情况坚决反对。斯大林认为，中国抗日是共产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钳制了日本，苏联就可以避免两线作战，而中国的抗日离不开蒋介石的领导。
斯大林在西安事变发生的次日，即12月13日，通过宋庆龄设在上海的电台，直接向中共中央发电报，提出了尖锐的批评意见。斯大林亲自拟写了联共中央的电文，指示不得杀掉蒋介石。认为这是日本侵略者制造的又一起阴谋。电文内容是：西安事变是日本帝国主义者策动的，为避免中国出现长期内战，使日本坐享其成，建议中共应争取和平解决西安事变，促使蒋介石回心转意，赞成抗日，在此基础上将蒋介石释放。
西安事变发生后，中共高层和张学良东北军要求杀掉蒋介石的呼声颇高，蒋介石的“剿共”政策使东北军离乡背井，开赴到与红军作战的西北。而中共更是艰苦卓绝地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才从蒋介石斩尽杀绝中挣脱出来，有这样的杀掉蒋介石呼声，是极自然的事。
远在莫斯科的共产国际对西安事变，听了王明的报告一开始是颇为欣赏的。共产国际书记处书记季米特洛夫当天在得知张学良的部队在陕西起义的报道，并逮捕了蒋介石，与同志们表达了他对张学良的乐观的评价。因为他清楚，张学良几乎就是自己的“同志”，前不久中共转来张学良要求加入中共的报告，中共表示赞成，可季米特洛夫认为张学良毕竟是军阀，加入中共不合适，所以没有批准；不仅没有批准，还好好地批评了中共一顿。现在看来，张学良的立场至少是与中共一致的。
斯大林不仅通过电报制止杀蒋介石，还动用舆论工具谴责张学良、杨虎城的行为。12月14日，苏共《真理报》和《消息报》相继发表社论，抨击张学良和杨虎城，认为这将导致中国内战，使日本坐收渔翁之利。
驻扎在莫斯科的共产国际这才反应过来，这才是苏共中央和斯大林的态度，看来是将张学良、杨虎城此举欣赏错了，季米特洛夫惊出一身冷汗。14日晚，他通知库西宁、马努伊尔斯基、莫斯克文、王明、邓发、爱尔科利、曼达利扬等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处领导人紧急开会，就西安事变问题统一思想和口径，将对西安事变的认识统一到斯大林的态度上来。会议由季米特洛夫主持，他提议要求中共中央在此事变中采取中立的立场，宣布反对国民党内讧，坚持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冲突。会议决议：“建议他们采取自主的立场，宣布反对内讧，坚持和平解决冲突，争取和解和协同行动，在强调共产党在致国民党的信和毛泽东答记者问中所持立场的同时，争取主张中国领土完整和独立的各党派发表民主宣言。”
同日晚上12时，斯大林突然打电话给共产国际总书记季米特洛夫，怒冲冲地问道：“中国西安事变是在您的认可下发生的吗？”季米特洛夫有了底气，赶忙答复说：“不是！这事对日本最有利。我们也是这样看这一事件的！”斯大林质问道：“王明在你们那里做什么事？他是个挑衅者吗？他想发电报让中共中央枪毙蒋介石。”季米特洛夫推脱说：“我不知道有这种事！我们也不会同意他发这样的电报！”斯大林很不高兴地说：“那我给你送去这份电报！”显然，斯大林把怒气发到了季米特洛夫身上。
这事不是共产国际指使干的，原来是王明自说自话，但斯大林需要共产国际立即表明态度。放下电话不久，他让莫洛托夫打电话给季米特洛夫，“明天下午3点半请你们到斯大林的办公室来，我们一起讨论中国的工作。”
第二天下午3点半，季米特洛夫和曼努伊斯基被通知到克里姆林宫斯大林的办公室开会，参加会议的有联共（布）中央政治局主要领导人斯大林、莫洛托夫、卡冈诺维奇和奥尔忠尼启，这次会议就是为了商定共产国际就西安事变问题给中共中央书记处的指示电。经过一条条磋商，斯大林同意以共产国际的名义，向中共中央发以下电报：
复电建议你们采取以下立场：一、张学良的行动不论他的意图如何，客观上只能损害把中国人民的力量团结在抗日统一战线中，并会鼓励日本对中国的侵略。二、由于这一行动已经做出，我们应该考虑现实情况。中国共产党要坚决宣布在下列基础上和平解决这一冲突：1．通过主张中国领土完整和独立的抗日运动的代表人物参加政府，进行政府的改组；我们在草案中建议的文字为：“由主张中国领土完整和独立的抗日运动的最杰出活动家来改组政府”；2．确保中国人民的民主权利；3．停止消灭红军的政策，在反对日本侵略的斗争中同红军建立合作关系；4．与同情中国人民从日本帝国主义进攻中解放出来的国家建立合作关系；最后我们建议不要提出“与苏联结盟”的口号。
电报再次通过宋庆龄转到保安，在陕北的中共不难解读出斯大林关于西安事变的明确决断，第一，西安事变是日本人的阴谋，旨在破坏中国抗战力量的团结，苏联决不会为这种阴谋所利用，更不会提供任何支援；第二，中国急需建立抗日民族统一阵线，而这一阵线最合适的领袖只能是蒋介石，张学良分量不够；第三，中共应争取和平解决西安事变，利用这一时机促使蒋介石赞成抗日，并在有利于和平解决的基础上，主动将蒋介石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