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我与赵朴初的交往

作者:沈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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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在他观看上海、江苏和浙江的昆剧时,虽避开了主场,仍然有不少人围住他。他对我说:“我以后不看招待的戏,自己花钱买票,不干扰别人。”据说有时买了座位较后的票,但仍看得很高兴,剧团和有关方面知道后却很不安。
  
  第二件是题字的问题。夤缘来要我请朴老题字的事不少,我尽可能都挡住了。只有两个人我无法拒绝。一位是延边歌舞团的朝鲜族歌唱演员金贞姬。她的经历很坎坷,幸亏当地一位司法界的老法官秉公和仗义,为她全家在政治上恢复了名誉。她曾送去礼物,被老法官骂出来了。老法官生活也很清苦,家无长物,墙上贴了一张赵朴初的书法印刷品。所以金贞姬很想为他求几个字,也许不会被骂出来,也了却了她一家的心愿。朴老听到这消息说:“就写几个字给她带去吧,不知那个法官姓什么?”我忙说:“她的事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也不知她还在不在北京。”朴老笑道:“这就没办法了。”但是也真凑巧,别人为我打听到金贞姬,她还果真在阜城门外广济寺里拿到了朴老亲笔的题词:“春风化雨”4个字。金贞姬晚上冒着大雪到西郊国务院二招来感谢我。我说:“是赵朴老自己提出要为你写的,我不能冒功。”后来金贞姬从东北来信说:老法官拿到题字后感动地说:“真难为你了!”金贞姬又把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赵朴老的半身肖像粘在硬纸上,挂在墙上供奉。
  1981年,杨度的孙女杨友鸿、杨友鸾和孙子杨友龙托我请夏衍出面,将杨度的骨灰迁葬到上海革命烈士公墓。夏公为之写信给当时上海市统战部长张承宗,但是不肯写墓碑,建议请赵朴老写。朴老说:“应该是夏公写最合适,他让我写,我不能违命。何况杨皙子这样一位特殊的人物。”他写了几张,让我选了一张。过了几天。他为此写了一首五言绝句给我:
  
  暮年有大勇,一念见如来。
  莫道冤难白,旌忠重泰山。
  夏公说:“赵朴老行文恬淡,诗也如此,他不用慷慨激昂和轰轰烈烈的词,同样能激励人。”
  1985年刘海粟先生的《存天阁谈艺录》即将发稿,原请邓颖超题书名。4月17日上午,我陪刘老夫妇应邓大姐之邀,去中南海西花厅做客,刘老提及此事,但是邓大姐病后右手无力,当天在西花厅写了两次都不中意。便对刘老说:“不能耽误您的事,还是请别人题吧,赵朴初的字好,请他代劳,更合适。”刘老赞成,就写一短简相邀,由我转交。
  朴老认为:海粟先生是大家,我不能怠慢。第三天就让秘书送到西四中央警卫局招待所我的住处。秘书说:“朴老写了几张才选定了这两张,请您再选。”我觉得都好。让出版社决定。书出版后,朴老看后惋惜道:“早知道用刘老自己的泼墨山水作封面,我的字还须工整些,一来字与画反差大,布局更好,二来对老先生更恭敬。”
  1987年朴老来杭州,恰巧京剧名家关肃霜在杭州演出,我患病住在医院。朴老来医院探望,我便拿出病中给关肃霜写的五言诗请他指教。他问道:“要我写字?”关肃霜忙道:“小女子求之不得?”朴老笑道:“你应该称‘小生’,《白门楼》演得那么好!”半月后,他自京寄来一条幅,并题跋曰:
  肃霜女士,京剧名家也。文武昆乱不挡。宗梅师苟。自成一格。今录祖安先生诗,并续钱塘相聚之缘。赵朴初补白。
  其实,这首诗他已修改,尤以“力排险阻”改为“力打千鼎”。实为点石成金。可惜,此幅在云南被香港的友人索去。慷慨成性的关肃霜,一时冲动,后来懊悔不迭,生前竞无缘再得朴老墨宝。
  
  四
  
  朴老一生俭朴,别无嗜好。于艺术诸门类,兴趣甚广。古典文学、宋元理学、诗词歌赋、书画金石、戏曲音律不仅造诣高深。且见解精辟。但是他最喜爱的唯书法和昆曲。
  他的书法,已自成一格,无论蝇头小楷或大椽榜书,皆清逸挺秀,已被海内外称为“赵体”和“朴初行书”,书法界咸推为领袖人物。他对昆曲艺术的爱好和研究,已有70多年历史。
  “在当时传习所的学生刚出道时,我就在‘新乐府’看他们仙霓社的实习演出。”朴老曾对我说,“当时最出名的,小生是顾传阶,旦角是张传芳,副丑是王传淞。我是基本上每场必看的。”“当时你几岁?”我问。“20岁左右。”他答道,“已经会‘摊铺盖’拍曲子了。”
  赵朴老于抗日战争前后直到解放战争取得全面胜利,在上海住的时间最长。他不仅看南昆的传字辈和俞振飞的戏,也看到南方来演出的北昆韩世昌、白云生、侯玉山和马祥麟的戏,并和徐凌云、赵景深等名票极熟。周恩来在40年代就知道赵朴初和昆曲界的交往,所以1956年浙江昆剧团新整理的《十五贯》演出成功后,周总理在中南海紫光阁为浙昆主持座谈会时,嘱咐剧团要多向各方面请教,提出“有几位昆曲爱好者不能忘记,一位是王昆仑,一位是赵朴初,都是有研究的。”所以浙昆团长周传瑛请文化部艺术局副局长马彦祥陪他去拜访两位名家。从此。浙江昆剧团和赵朴老就结下了不解缘。
  “看戏也是一种缘分。原来不认识,看了戏。就成为朋友,交了朋友,就更要去看戏。”朴老对我说,“我很领受昆曲界对我的情,慢慢就觉得欠了人家的情,如果关心也可以算报答,我就不能不关心了。”
  1987年,赵朴老偕夫人陈邦织来杭州,主持召开全国宗教工作会议。到医院探望我时,询问浙昆的情况。我就建议浙昆为赵朴老演出一场折子戏。省文化厅很支持,决定在武林路小剧场演出四出折子:《思凡》、《下山》、《界牌关》和《赠剑》。原定是专为朴老夫妇演出的,不料统战部的工作人员不明情况,竟用面包车把佛教、道教、基督教和天主教的六大宗教领袖都送来了。朴老思路敏捷,马上把我叫到一边说:“现在各方面的宗教人士都在,你们怎么能演和尚尼姑思凡成亲的戏呢?”并且严肃地提出,“不演是中策,照演是下策,换戏是上策,马上就要开演,怎么办?”当时有关领导研究后,决定让浙昆业务团长汗世瑜考虑换戏。汪世瑜立刻和王奉梅商量后,二人改演《跪池》,把第一出调到第四出,有一个小时可准备。结果,《跪池》演得很成功,赵朴老称赞道:“我也是有意试试你们的硬功夫和真功夫到底行不行!”戏散后,他让夫人陈邦织大姐交给我一个任务,定要我代他送300元给演职员作夜餐费,剧团不肯收,他正色道:“我是政协副主席,大小是国家干部,怎么可以扰民贪便宜?”
  1998年春节,赵朴老给我写贺年信时,提出:“浙昆培养青少年不容易,拟捐助一点钱,杯水车薪,略尽绵力,望勿拒绝。”我立刻和浙江京昆剧院院长汪世瑜商量后,写信去婉转辞谢。但是朴老在春节前后两次寄来各1万元,并且坦述道:“我的工资和内人陈邦织的离休金已足够我们生活,区区小数,聊表心意。千万不要推却。”浙昆上下四代演职员都非常感动。我们将剧院的工作计划和青少年演员培养的情况向他书面汇报后,他鉴于浙昆86岁的张娴老师(周传瑛的夫人)以下的几位老人,和汪世瑜等有较突出贡献的(包括5位梅花奖得主)14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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