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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苹如：湮没在历史中的美丽灵魂
作者：于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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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美丽的，曾经是上海滩《良友》画报的封面女郎；她是英勇的，曾经深入魔窟刺杀汪伪特务头子；她是壮烈的，牺牲时年仅23岁，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然而长期以来她却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风流女子”、“中统特务”的名声使她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一些文艺作品更是在她的身上做足了“色情”文章。历史的真相究竟如何？蒙尘的珍珠能否重现光芒？
以身许国的美丽女子
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深深的酒窝，高挑的身材，穿着最时髦的旗袍，风姿绰约地参加各式各样的party，结识门当户对的上进青年，谈谈情，跳跳舞……当时她心里想着：“在最美丽的时候，隆重地把自己嫁出去。”
这个充满了幻想的少女，就是上世纪30年代上海滩最著名的美女——郑苹如。因为她拥有标准的大家闺秀容貌，超凡脱俗的气质，所以在1937年7月，19岁的郑苹如成为当时中国最有影响力的画报——《良友》第130期的封面女郎。不过，由于身份的原因，她要求画报上只登“封面人物郑女士”几个字。
说起来，郑苹如的身世还真有些特殊。
她祖籍浙江兰溪，1918年4月出生在日本。父亲郑钺，又名伯英，早年留学日本东京法政大学，追随孙中山奔走革命，并加入了中国同盟会，是国民党元老之一。他留学期间，结识了东京名门闺秀木村花子。木村花子素仰中华文化，对中国人民抱有亲切友好的感情，曾积极支持孙中山、黄兴领导的中国革命运动，自愿为革命党人传递信息和文件。此间，她与郑伯英交往较多，日久生情。他们在日本结婚后，木村花子遂改名为郑华君。
后来，木村花子随着丈夫回中国定居。继续追随孙中山、于右任等从事民主革命活动，奔波于大江南北。1928年以后，郑伯英弃政从教，在上海复旦大学任法学教授，以后还担任上海公共租界的江苏高等法院第二分院的首席检察官等职。郑伯英夫妇共生有二子三女，郑苹如是第二个女儿。她从小聪明过人，善解人意，跟着母亲学了一口极为流利的日语。这就为她日后打入侵华日军机关提供了有利条件。
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母亲郑华君虽为日本人，却对日本军阀的侵华行径十分不满，认为他们不应该远隔重洋骚扰一个古老文明的东方民族，而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她的多次愤言对子女们影响极深。1932年一·二八上海战起，郑家全体投入淞沪抗战运动，才14岁的郑苹如与姐姐一起跑到浦东乡间进行抗日宣传活动。随后郑苹如考入上海法政学院学习。1935年郑家入住法租界万宜坊88号楼。
1937年七七事变后，郑家加入到全民抗战的洪流中去，抗战热情愈加高涨。这年底，上海沦陷，郑伯英一家以郑华君是日本人的关系，继续留在上海，暗中参加国民党的地下抗日工作。郑伯英因为与中统（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简称——笔者注）上海潜伏组负责人陈宝骅的关系密切，就做了他工作上的助手。此时，刚从上海法政学院毕业的郑苹如和弟弟郑南阳便经常去父亲他们的办公室玩儿，这样就认识了陈宝骅，他们成了朋友，姐弟二人也成为中统局上海区的情报员。不久，郑苹如混入日军报道部新闻检阅室任职，并在军部电台担任播音员。她凭借着母亲是日本人的关系、娴熟的日语和交流能力，周旋于日寇的高级官员中间。还进入日本的上海特务机关，担任了长片山大佐的秘书。
1938年8月，郑苹如曾和日本首相近卫文 派到上海来的和谈代表早水亲重攀上了关系，继而又通过反战人士早水的介绍，结识了近卫文 的儿子近卫文隆、近卫忠 ，以及华中派遣军副总参谋长金井武夫等人，从他们那里得到许多有价值的情报。这个近卫文隆来中国后，在上海东亚同文书院任职。当他一见到散发着青春魅力的郑苹如后，便很快坠入情网。郑当时曾天真地想：“若掌握了近卫文隆，不就能迫使日本首相作停战让步吗？”于是二人便经常出入赛马场和静安寺路一带的夜总会，郑苹如欲寻找机会实施她的绑架计划。但中统局得知她这个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后，马上严令制止，让她立即停止这一危险的游戏。不久，近卫文隆因此而被父亲召回了东京。
1938年岁末，郑苹如探听到国民党副总裁、国民党参政会议长汪精卫准备叛逃越南河内，并将发表“和平救国”叛国投敌的“艳电”，便通过秘密电台将“汪行为有异动”的情报报告了重庆。可惜国民政府起先并未重视，直到汪精卫逃离重庆并于12月29日发表“艳电”成为事实，方知郑苹如早已掌握了此情报。由此对她刮目相看。
郑苹如对于汪精卫公开投日叛国、充当大汉奸的行为非常愤慨。1939年春，她幕后策动日本来华的反战分子花野吉平、早水亲重等人，反对和阻挠汪精卫伪政权的成立，因败露没有成功。早水等人被日本特务机关逮捕。郑苹如也因此被日本沪西宪兵队扣押了一段时间。
日本人极力想在中国寻找能够依靠的对象，以推行其侵华政策，于是把目光瞄向了郑伯英。他们认为郑留学日本，娶的是日本妻子，在司法界又有威望，就百般拉拢。派遣宪兵部林秀澄少佐一再上门游说，许以伪政府司法部长之职，郑伯英以患病为由婉言拒绝。郑华君十分理解自己的丈夫，每当少佐上门，她总是再三诉说丈夫的病情，千方百计推诿，让日本人打消这个念头。郑苹如深为父亲的气节所感动。
当时的极司菲尔路76号伪特工总部主任丁默村，因为当过郑苹如曾经就读过的上海民光中学校长，他们以“师生之谊”相熟，丁就让郑苹如传话：“你父亲是高二分院的首席检察官，亟宜参加和平运动，如果不识时务，七十六号早晚要取他的性命。”郑苹如怒不可遏，她告诉父亲的同时又报告了司法院。1939年11月23日，郑伯英的同事、坚持抗日爱国立场的刑庭庭长郁华（字曼陀，著名作家郁达夫之长兄——笔者注）被汪伪特务在上海暗杀，郑苹如又将丁默村说的“这是杀鸡给猴看”等话告诉父亲，郑伯英只是轻蔑地嗤之以鼻，并说：“你带话给他们，在这黑暗的社会，我已早活够了！”对于女儿从事抗日地下情报工作，郑伯英自然是知情和支持的，只是常嘱咐她与豺狼周旋务必小心谨慎。郑苹如哥哥郑海澄曾经在日本学习飞行，抗战爆发后即回国投身空军与日本作战。郑苹如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爱国进步、光明正直的家庭。当她从上海法政学院毕业时，正值七七事变，即以身许国，投身到国民政府的中统情报组织，并机智地获取了许多有利于抗战的重要情报。
奉命刺杀汉奸丁默村
郑苹如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周旋于上海十里洋场和敌特之间，但这位出身高贵的美丽女子也有属于自己的爱情。她哥哥的一个战友叫王汉勋，是中央航空学校第二期毕业生，曾任中国空军空运大队上校大队长。在哥哥的介绍下他们相识了。王汉勋年轻英俊，出身书香之家。花前月下，郑苹如尝到了爱情的甜蜜，极想“在最美丽的时候把自己嫁出去”。1939年春天，未婚夫王汉勋曾经两次写信约郑苹如赴香港成婚。但在国难当头之时，郑苹如一再推迟婚期，两人约好等抗战胜利后再步入婚姻的殿堂。谁知不久郑苹如接受了一项特殊任务，从此使这桩门当户对的婚姻化作泡影。
丁默村是湖南常德人，曾参加进步学生运动，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并和中共党的组织有过联系。叛变后加入国民党的中统和军统，被派往上海，以民光中学校长身份从事秘密特工活动。1938年投靠日本大本营特务部长土肥原贤二，公开鼓吹“与日军并肩作战”。1939年2月21日，日本当局下达了《援助丁默村一派特务的工作训令》，丁默村与李士群正式合流，组建伪特工总部，分别为正、副主任，搬进位于沪西的一幢花园洋房——极司菲尔路76号（今万航渡路435号），成为汪精卫汉奸集团中的核心成员和特务头子。“76号”成了大肆捕杀共产党人和抗日志士的魔窟。丁默村曾被日本记者称为“婴儿见之都不敢出声的恐怖主义者”，“丁屠夫”的名声让人闻之色变。同时，丁默村还与国民政府的情报系统对抗，由于他对中统和军统内部机构、活动规律一清二楚，所以中统和军统常常遭受到致命打击。CC头子陈立夫曾说：“丁这个人很聪明而狡猾，他把许多原来上海调查统计局的人都抓去了，又早把上海秘密通信的地方都记下来，所以我们吃了他的亏。”于是，重庆的国民党当局命令其特务机关抓紧时间，“不惜一切代价剪除丁默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