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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吕玉兰的难忘岁月(连载三)

作者:江 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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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依
  
  1990年1月3日,新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书记处书记李瑞环,从北京来到河北石家庄,了解群众过春节的情况。1月4日上午,李瑞环在听取河北省委的工作汇报时,首先向省领导问起了玉兰的情况:“吕玉兰现在在哪里工作?她的情况怎么样?”
  在场的省委书记邢崇智答:“她现在省农业厅担任副厅长。要问她的具体情况,她的爱人、新华社记者江山,正好今天也在场。”
  李瑞环提高了声调:“谁是江山同志?”
  我赶忙站了起来。李瑞环笑着对我说:“请你回去转达我对玉兰同志的问候,欢迎她有时间来玩儿!”
  当天晚上,玉兰和我就来到李瑞环下榻的白楼宾馆。李瑞环很高兴地同我们握手、合影留念,对玉兰说:“好多年没见了,你比过去胖了。”
  玉兰说:“你还是那个样儿,挺精神的。”
  李瑞环说:“八九年前,你到天津去过,秘书给我说你来了,实在因为事情太忙,没有同你见上面。”
  玉兰说:“1982年,我在正定工作时上的天津,当时见到了市委书记胡启立,市人大常委会主任阎达开。天津同志对我们很热情,帮了很大的忙。”
  李瑞环和玉兰都是劳模出身,相互早就认识和了解。就在这次会见后不久,李瑞环在接见《人民日报》记者时谈到,在“文化大革命”前,给他印象最深的英模人物有两位,一个是焦裕禄,一个就是吕玉兰。
  当时,东欧刚刚发生剧变。李瑞环详细地向我们介绍了东欧的内幕,概括地分析了这一地区政局动荡的原因:“东欧政局动荡,从外部来说,是一些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国家长期搞颠覆的结果;从内部来说,与这些国家的共产党,在政治上腐败和没有搞好经济建设,群众生活水平提高不快有很大关系。我们中国要很好地吸取这些教训。”
  玉兰很同意他的观点,说:“对!咱们国家也要注意和警惕这些问题呢!”
  “身体怎么样?”分别时,李瑞环关切地问。
  “马马虎虎吧!”玉兰答道。
  玉兰当时说“马马虎虎”,主要是她这一段心脏不太好,血压常常偏高,而且在不久前遇上了一次车祸。
  那是在上年——1989年8月27日,她坐车从石家庄前往邢台地区的广宗县,看望省农业厅在那里下乡扶贫的干部。她让同行的两位记者坐在后排,自己坐在前排即驾驶员的右侧。归途中,车行至广宗与巨鹿之间,突然公路上出现了一条临时挖的浇水用的深沟。由于没设何标志,司机没有看见,车子一下子栽到了沟里,然后又突然跳起来,只听“咚”的一声,坐在前排的玉兰,头部猛烈撞到了车前的挡风玻璃上,使进口车的双层玻璃鼓出了一大块,周围是一片蜘珠网状的裂痕,硬把玻璃“撞酥了”。
  她当天回到家,向我叙述了头部被撞的经过,谈到当时的感受:“俺被撞得一时晕了过去,满脑子是一片空白。”
  我问她:“现在有什么感觉?”
  她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事儿,撞一下子算个啥!”
  为了保险起见,我在第二天,还是拉着玉兰,到医院做了头部CT检查,没有发现问题,这才放了心。她从医院出来,也没休息,就又上班了。后来,河北省人民医院老中医张文灿对我说:“玉兰头部这次被撞,是她不久就得脑血管病的转折点,实际上是脑震荡了,受了伤,有了淤血。要是休养一段,就好了。”
  1990年4月5日,我从北京参加全国人大七届三次全会采访回到石家庄,发现玉兰跟以前似乎有点不一样,主要表现是精神不振、言语减少。我以为她碰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问了她几次,她都说没有事儿。那天,我和河北省司法厅两位同志来到北京,准备陪《经济参考报》记者前往唐山采访河北省劳改第一总队。夜里,我躺在北京一家招待所的床上,竟然怎么也睡不着,不禁心事重重。像演电影一样,我又仔仔细细地反复回忆了几天来玉兰的一言一行,总觉得她同过去相比有些反常。我忽然想到:“玉兰是不是病了?说话少、精神差,是不是一种病态呀?”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我就给石家庄的朋友打电话,请其转告在河北省人民医院工作的吕玉霞,告诉她姐姐可能生了病,请她尽快到家里照看一下玉兰,我上午马上赶回去。当天中午,我们就送玉兰住进了医院。
  几位熟悉玉兰情况的医生,也觉得她精神上有些反常,怀疑她长了脑瘤,或患了脑炎。经过反复检查以及必要的治疗,这些怀疑都被一项项地排除了,但病情还是没有明显好转。当时,听说邢台矿务局医院新安装了一台比较先进的核磁共振仪。于是,我又陪玉兰来到邢台进行检查。经过进一步检查,证实玉兰没有长脑瘤,也不是脑炎。据李院长分析,玉兰可能是由于脑血管硬化,造成脑血管痉挛。这是一种轻度脑血栓。
  “玉兰是累死的!”当我提笔写这段内容时,许多熟悉玉兰工作和生活情况的同志说的这句话,又回响在耳边。
  这位赤诚的农民女儿,从小就承担了过于繁重的工作担子。担子太重,她担得又太认真,总是拼着命地干。人们都说,常年艰辛加上精神负担,早就给她留下病根。记得玉兰跟我说过,1971年8月,庐山会议不久,她左脑就得了偏头痛,多年后脑血栓也恰在她的左脑!
  
  玉兰曾这样跟我详细回顾自己从50年代到60年代在村里工作时过度疲劳的情况:
  “从1955年到1966年,除了两次生病,俺没睡过一个午觉。每天,除了来人和外出开会,主要是和社员一起劳动,每年平均都在300个工日以上。俺一般都是白天下地,晚上加班开会,午休处理一般难事,吃饭时间10次中8次有人找,早上没起床就有人叫门,睡不成,每天工作都在16个小时到20个小时,睡觉平均才五六个小时。那时候,俺们那里穷,又连续遭灾,临清县(临西县原属山东临清县)设在河西的生产救灾指挥部多年没有撤过。人常说,人穷事儿多。村干部经常忙于组织生产自救,发放救灾粮,救灾款,抢救病人等,整天忙得团团转。1960年冬季,开展‘整风’运动,整整搞了9天9夜。要说不睡一会儿是假的,就是每天开着会打两个盹儿。1966年,有一阶段特别忙,俺不想吃饭,也不想喝水,就是睁不开眼睛,还全身浮肿,被送进了医院,整整睡了3天3夜,连着检查了3天身体,俺没别的病,被有名的大夫诊断为疲劳症,嘱咐俺今后一定要劳逸结合。”
  1992年第六期《健康之友》杂志发表了一篇题为《王崇伦和吕玉兰:走在时间前面的人怎么停步了》的文章,这样分析这两位全国著名劳动模范生病的原因:“当我们追寻他们患病的原因时,常常被他们忘我的工作精神所深深感动,但感动却饱含着我们的隐忧:长期超负荷运转,马不停蹄地工作,不注意休息,甚至已经没有了休息的概念和习惯,这样不顾自身的健康,是会受到自然规律的惩罚的呀。他们曾经大步地走在时间的前面,但自然规律又使他们落到了时间的后面。”这篇文章提醒人们注意:“他们的个人保健问题也往往难于和当时的社会历史的原因截然分开。当社会提倡不怕苦、不怕死的同时,个人的健康却被忽略了。”这篇文章最后呼吁:“在日理万机的各国首脑们都有雷打不动的休假制度的现代社会里,为社会作出了巨大贡献的劳动模范和各条战线的专家学者们,应更多地享受到社会在健康方面提供的保护。”
  但是,我在同玉兰长达20年的夫妻生活中深深感到,她从来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从来是个歇不住的人。也就是说,只要她能动,就要出门,就要工作,一直没有改变她在农村养成的工作起来不要命的劲头。
  就拿在河北省农业厅工作期间来说吧。玉兰平时在办公室上班,到了节假日,她就在家里办公。每到这时,到家里来找她说话、办事的人,总是络绎不绝。我问她:“你这么工作,也没有个休息的时候,不觉得累啊!”
  玉兰说:“农业厅厅大人多,享受厅级待遇的就有十几号人,处级干部有80多人,干部职工全部加在一块儿有700多人。俺负责人事工作和机关党委工作,同志们都想给俺说说,每人每年谈一次话,就是七八百人次。俺经常下乡,每次一回到办公室,就整天开着门,抓紧跟同志们谈心,每年也才谈200来人次,不到三分之一。如果把节假日充分利用上,可以多谈不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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