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4期

作品回放 诗十五首

作者:荣 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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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点工张喜瓶的又一个春天
  
  钟点工张喜瓶的又一个春天
  
  多么和气的阳光!随处是
  撒野的鸟 自言自语的树
  连一块石头也渴望膨胀
  
  她仍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
  比世俗的生活更低
  低到不再抽绿 开花
  低到尘土里 一只跑动的
  蚂蚁 追赶着她的温饱
  
  手里的布也许是她旧日的纺织
  她擦拭掉的灰尘堆积起来
  却高过春天
  温情和爱情一样遥远
  未来如同疾病 让人心惊肉跳
  日子的压缩饼干 她还在费力挤压
  必不可少的热量 可有可无的营养
  
  钟点工张喜瓶在又一个春天里
  快速地移动着 一只茫然的蚂蚁
  楼越爬越高 车越来越挤
  搀扶的病人越来越沉
  时间被她越赶越紧 而她拉下:
  七八十年代的衣着
  五六十年代的劳作
  三四十年代的脸
  2005年2月
  
  有关邻居老木的一首诧
  
  他把魁伟和敏捷一点一滴丢在
  岁月里 就像那些希望
  他一生都在诅咒命运并承受着
  刚刚皈依佛门 祈愿往生极乐
  
  五十九年了 时间总显得迟缓
  像他一样小心翼翼
  似乎一尘不变 直到最近
  他突然消瘦 乏力 晕眩
  那么快 一阵风似的
  
  他丢开布满阴影的肺
  丢开他的烟 他的行走
  丢开他的想 他的贫穷
  丢开各种针剂药丸和
  那些情感(成分总是可疑)
  
  丢开痛 灵魂里最后的灰暗!
  他空洞的注视像两管锈蚀的枪筒
  架在被摧毁的意识上
  
  没有什么可再丢的了
  一切准备就绪
  现在 他轻盈无比
  慢慢将身子弯成一张弓
  他就要将自己射向永生
  2004年12月
  
  一个疯女人突然爱上了一个死者
  
  这是始料未及的
  爱上一个死者是不是缘分?
  昨天我撞上了他
  出丧的队伍前 他的相片
  在走 脸容多么亲切
  他冲我笑 对我说着什么
  别吵!别吵!
  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了
  人们却用石块回敬我
  他们疯了 这样对待一个女人
  他们是卑微的一群
  而他多么高贵
  直觉告诉我 他是
  世间另一个孤独的过客
  我多么爱他 而他也是
  不管他多大 有没有娶妻
  我的心已被他揪走了
  就是他了 跟着队伍
  我走了很远 谁也不能
  将我从那里赶走
  我叫道 我爱他
  我爱上了一个死者
  爱情醒了 我多么幸福啊
  我的泪水流了又流
  1999年4月
  
  最高意义的欢乐……
  
  最高意义的欢乐总鲜为人知
  它藏得那么深
  像事物隐秘的核心
  
  我戴上各种眼镜窥探
  一次次刨去事物粗糙或坚硬的
  外衣 却总被一大团
  耀眼的光芒遮挡
  
  我所追寻的不是光芒
  但一定在光芒的背面
  沉静 平淡 从有趋于无
  我感觉到了 却看不见
  
  像一个失败者
  我的四周堆起厚厚的尘土
  经过的人说:“瞧!
  这痛苦的女人 一生都在找
  不存在的东西。”
  我无力辩白 尘土封住声音
  人们在大地上移动
  而我想上升
  越来越多的羁绊
  越来越深的撕痛
  我想我抓住它了
  它原本就是一个虚幻?
  1999年6月
  
  爱 情
  
  已有些年了
  我在诗中回避这个词
  或由此引起的暗示和暖色
  她是脆弱的 抵不住
  一根现实的草茎
  又像没有准星的秤
  当我揉亮眼睛
  她的直露让我羞赧
  她的无畏让我胆怯
  我曾因她的耀眼而盲目
  如今又因清醒而痛楚
  这个词 依然神圣
  但对着你 我总是嘲笑
  我一再地说 瞧
  那些迷信爱情的家伙
  等着哭吧 有她受的!
  可是 我知道
  我其实多么想是她
  就像从前的那个女孩
  飞蛾般地奔赴召唤
  1998年12月
  
  水里的阳光
  
  不仅在地面 更向水里
  ……进入 像打开幽暗的记忆
  捉住美妙的一瞬……
  
  我看见了水里的阳光
  它更像是一种水草
  鱼啄食着 产下透亮的卵
  
  它移动着 有着鱼的心脏
  水的肌肤 淡淡的
  春三月荠菜的香味
  
  舀杯清清的水
  接住阳光 隔着玻璃
  耐心地摸到那份温暖
  
  或在水下张开眼睛
  微蓝色的 柔和地回旋着的
  它不再刺激你的眼睛
  
  这是认知它的方式
  白昼过去 它从水里抽身而走
  ……如此轻缓
  一点一点地
  
  仿佛母亲从睡去的孩子枕下
  抽回酸麻的胳膊
  1997年7月
  
  危 险
  
  危险在于偶然飘落的树叶
  带来的启示
  在于一阵穿堂的风
  让景物生动 歌声止歇
  
  从这头向那头
  一次艰难的迁徙
  一只蟋蟀 能有什么作为?
  现在 它停在一粒石子上
  以帝王之尊巡视着
  
  危险在于那朵压得很低的云头
  越来越近的脚步
  在于领地上新来的那一只
  它张扬的歌喉孕育着更大的
  灾难 此刻不能视而不见
  1998年12月
  
  孕 育
  
  我听见了空旷之上那种滚动
  像在不停地咆哮 巨大到无声
  这样的孕育锁住了阳光
  盲目的骨肉 漆黑的子宫
  又黏又稠的血像重大的创伤
  凝滞着 天气转阴又转阴
  
  我没有准备好 我没有最好的
  给你 一个闪亮的时辰
  让伸出的小手能触摸星辰
  只有死亡 她日益逼近
  深重的呼吸在地上划下粗长的影子
  我只准备了死 如何能迎接生
  
  时光错乱了 一支长笛
  被双重吹响 纤细的 浑厚的
  哪一种代表生或死?哪一种更真实?
  一匹蒙着布罩的马 走在黎明的
  巨崖上 一个孩子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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