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摘自德国中央保安局第四处党卫队二级突击大队长罗尔夫党员的鉴定:

  “1940年参加国家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纯阿利安人。性格——北方人性格,英勇豪迈。与同事关系融洽。忠于职守。对德国的敌人深恶痛绝,毫不留情。是一名优秀运动员。家庭和睦。无不正当关系。曾受到党卫队首领的多次嘉奖…”

  有一瞬间施蒂尔里茨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疑问:是立即进人二级突击大队长的办公室,还是以后再说。但他当机立断,鼓足勇气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没等回答便推门来到罗尔夫面前。

  “您怎么?准备撤退?”他笑着问道。这话仿佛不是有意说的,是此时此地在脑子里自然而然产生,便脱口而出。

  “不,”罗尔夫答道。“这是电台。”

  “您查获的?物主呢?”

  “是个女的。据我了解,电台的男主人完蛋了。这女人带着刚生下的婴儿躺在‘博爱’医院的隔离室。”

  “带着刚生下的婴儿?”

  “是的,这坏家伙的头部砸伤了。”

  “糟糕,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审她呢?”

  “我认为,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应该审问她。要不然磨磨蹭蹭,延误时机。没什么可等的。问题主要出在我们警察局的一个笨蛋身上,他把几只箱子,其中包括这只箱子的照片给她看了,还问她是否认出其中有她的箱子。谢天谢地,她不会逃跑,因为她的婴儿在那里。眼下不允许任何入进人婴儿室。我不认为她会丢下孩子逃跑……不过,这也难说。我决定今天把她弄到这儿来。”

  “言之有理,”施蒂尔里茨表示同意。“那儿派人监视了吗?应该监视。她有可能和自己人联系。”

  “是的。我们安插了一名卫生员,并派我们的人替代了门卫。”

  “那还有必要把她带到这儿来吗?否则设置的圈套会完全落空。如果她突然决定要找自己人联系呢?”

  “我也正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呢。我担心她会清醒过来,您是知道这些俄国人的,要乘其不备,一鼓作气才能出奇制胜……”

  “您为什么认定她是俄国人呢?”

  “情况是这样发现的。她生孩子叫喊的时候,说的是俄语。”

  施蒂尔里茨朝门口走去,微微笑了笑说:“那就应该尽快搞清她的问题。不过……她一旦要和自己人联系,那放长线,钓大鱼,可就精采了。您以为他们的人现在就不会到各医院去寻找她的下落吗?”

  “这种可能我们还没有仔细研究过……”

  “我奉劝您……今天研究还为时不晚。祝您顺利,马到成功。”施蒂尔里茨在门旁转过身来,说,“这案子很有意思。现在主要是不要操之过急。我还建议您先不要向高级领导人汇报,要不然他们会催命似的迫使您快干。”

  施蒂尔里茨已经把门打开,忽然拍了一下脑门,笑了起来:“我像患脑动脉硬化的病人那样糊涂了……我是到您这儿来要安眠药的。大家都知道,您有疗效很好的瑞典安眠药。”

  在谈话中往往最后一句话给人的印象最深刻,而且容易记住。设法使对方谈自己所需要的话题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如何巧妙地结束谈话。施蒂尔里茨认为,现在如果有人问罗尔夫,谁来找过他和因何事找他,他一定会回答说,施蒂尔里茨来找过他,向他要疗效很好的瑞典安眠药。机关里有一半人服用的安眠药都是罗尔夫提供的。

  ……和罗尔夫谈话后,施蒂尔里茨当即决定,要装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他上接找到施伦堡,向他报告说:“支队长。我最好说我有病,不过我也确实有病。我请求准假十天到疗养院休养,不然我身体会支持不住的……”

  他对间谍机关上司说话时,脸色苍白,甚至发青。这不仅是因为事关凯特的命运,同时也决定着他的命运,他知道,他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如果审讯进行到第五个小时她还不开口,他们将会用手枪对准新生婴儿的后脑,并声称要当着母亲的面枪杀孩子。这是缪勒这老奸巨猾的家伙惯用的要挟手段。他们还从未朝任何一个孩子的脑袋开过枪,这倒并不是他们有什么怜悯心,缪勒手下的那帮人可以干出比这更伤天害理的残酷勾当。只不过他们清楚地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母亲会神经错乱,发疯,整个行动计划将因此而失败。但这种恐吓手段是行之有效的。

  施蒂尔里茨的脸色现在所以惨白、铁青,井不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凯特把他供出,他将会受什么样的罪。事情很简单,他是装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一个真正的间谍和演员或作家有相似之处。不同的是,如果演员表演时矫揉造作,他会遭到烂西红柿袭击的危险,倘若作家胡编乱造,毫无逻辑,会受到读者鄙视讥讽的报复,而对一个间谍来说,却是生命攸关的问题。

  “是怎么回事?”施伦堡惊诧地问道,“您怎么啦?”

  “我认为,我们全都被缪勒蒙在鼓里。上次在弗里德里希大街上出了件丢人现眼的蠢事,如今变本加厉,更为恶劣了。他们搜捕到一个携带电台的俄国女人,看来她的活动非常频繁。这个电台我已搜寻了八个月,可到头来为什么这案子却落到了罗尔夫的手里。他好比猫不懂代数一样,对无线电一窍不通。”

  施伦堡伸手去拿电话筒。

  “没有必要,”施蒂尔里茨说,“毫无必要。这样会发生内部磨擦,出现间谍和反间谍机构之间常有的明争暗斗。不必了。请您批准我现在到那个女人那儿去,把她带到我们这里来,哪怕进行一次初审也好。也许我盲目自信,自以为是,但我会比罗尔夫审讯得更好。然后再让罗尔夫去审讯这个女人。对我来说,最主要的是案子,而不是功名。”

  “您去吧!”施伦堡吩咐道,“可我还是给党卫队司令打个电话。”

  “您最好到他那儿去一趟,”施蒂尔里茨说,“我不怎么喜欢这种纠缠不清的事。”

  “您走吧,”施伦堡又说了一遍,“干您的事儿去。以后我们再谈牧师的事,明天或明后天我们需要他。”

  “我可不会分身法,没有一心二用,同时抓两件事的本领。”

  “您可以办到。间谍要么马上投降,要么宁死不屈,像缪勒那帮亡命徒采取特殊措施后招供的人是寥寥无几的。接触后最初几个小时您就会心中有数了。要是那位女士什么也不说,就把她交给缪勒,让他们去碰这个硬钉子。如果她供认了,这可算是我们的功劳,这个巴伐利亚人也就相形见拙了。”

  施伦堡在气忿时便这样称呼他最痛恨的人之———盖世太保的头目缪勒。



作者:[苏] 尤里安·谢苗诺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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