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倘若做戏,就要有这样的场面

 



  鲍曼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一切不是在几天内是在几小时、也许是几分钟内就能决定的。

  他明白,希特勒前往阿尔卑斯山堡垒将打击他提出的计划,而他现在已经确认了这一计划并详细地研究了所有细节。

  所以他继续尽一切努力让希特勒留在柏林。他忧心仲仲地谈视着元首询问短—个来访者,以决定他是否要继续在大本营进行斗久或者是最好飞住伯希特斯加登。

  鲍曼十分了解希特勒的性格,所以他明白,元首日益恶化的多疑症在迫使他做出反常的可怕的决定。鲍曼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提出候选人,如果说服莱伊或者那个被他——鲍曼押上了赌注的斯佩尔(元首很赏识他)提出否定意见的话,那就能干得即快又牢靠——在两三天后就会提出建议,而希特勒会象平日一样认可鲍曼看中的那个人的使命。

  但是希特勒的同情心出于莱伊沉溺于杯中之物感到痛苦万分。希特勒讨厌他,但同时又有兴趣可怜他。元首认为,既然莱伊是工人出身并且领导过“劳动阵线”,那就必须把他控制在自己身边。同时他认为,一个人若是经受着按党的道德法则须惩罚的顽疾带来的痛苦,那他就会对自己格外忠实。他对斯佩尔的态度也是如此。近几个月里,他的宠儿、帝国最有名望的建筑师、前军事经济部直言不讳地对他说;战争失败了,因此,毁坏桥梁和工厂将便德国工业在战后丧失复兴阳能力,而即使是这种复兴也只有在西方资本的支持下才是可能的。无论是什么朋友,希特勒都不能容忍这种坦率。他边听斯佩尔讲,边奇怪地微笑。鲍曼有时觉得,元首有一种奇异的功能,可以对他不想听的话无动于衷.元首十分困难地同斯佩尔谈完话。此时在场的人都面如土色,担心斯佩尔成为元首又一次歇斯底里发作的见证人——元首震怒的话会下令处死自己的宠儿。然而希特勒忽然把斯佩尔叫到身边,让他坐下,拿过来林茨的“元首博物馆”的图纸。

  一张张绘图纸摊在桌上后,希特勒说:“斯佩尔,听着,我越是仔细研究您的方案,就越觉得把雕像运过多瑙河特别困难。林茨毕竟是个小城,那么绝对的对称就是必不可少的了。对此您有何见解?”

  斯佩尔惊恐地望望元首。林茨已遭到盟军轰炸,俄国人占领这个城市只是一星期内的事情。可这个双手发抖、长着一双凸出的绿眼睛的人却在高谈阔论博物馆的未来,讨论什么形式的对称最好和如何把雕像运过多瑙河。

  ……斯佩尔刚从前线回到总理府时,鲍曼来找他。

  “听着,阿尔贝特,”鲍曼友好地拥抱着这个可恨的元首的宠儿,说;“我认为,现在人们会向您提个问题:我们是否要去伯希特斯加登。您也明白,俄国与英美两国公开发生冲突是几个月之内要发生的事,我们要坚持的时间不会很长。他们的联盟在破裂。所以我请您劝元首前往阿尔卑斯山区。”

  鲍曼是个精明人,他准确地估计了斯佩尔。在同元首单独在一起时,斯佩尔在元首提问之后,做出了出乎他自己意料的与鲍曼的请求裁然不同的回答;

  “我的元首,既然您亲自要求德国人为每一幢楼房、为每一个窗口而战,那么您有义务留在重围之中的柏林。”

  “对。不过在伯希特斯加登有更好的通讯手段,”希特勒反驳说,“军人们认为,我在那里更容易领导整个战场的战斗。”

  “军人在捍卫他们狭隘的职业的事业,而您却肩负看政治上的战略重任。”斯佩尔绝望地说。他明白,他的每一句话肯定被鲍曼录在了磁带上。

  希特勒音下子蔫了,一动不动地坐了一阵到林茨的博物馆的图纸前。

  “听着,”他转过身说,“我还是感到不安,鉴赏家们会怎样评价米开朗基罗与拉斐尔的相似?米开朗基罗毕竟过于轻率,我觉得,从民族性的观点看,他的艺术是不够健全的。有时我觉得,他有劣等民族的血统……这种轻率,这种有意识的不严肃,往往是犹太人或者是俄国极端主义分子所特有的,而过了大厅是拉斐尔……罗森堡两度请权威的人类学家注意但他们异口同声地确认,画家的母亲没有劣等血统的情人,他的父亲是纯粹的罗马人……不过他的祖父可能改了姓,犹太人在隐瞒自己的家谱时精明得很。”

  ……和斯佩尔谈话之后,希特勒喝着茶水。为了考验鲍曼,他说:“斯佩尔认为我去伯希特斯加登很合适。”

  “他不仅认为这是合适的,”鲍曼答道,“他还在禁止各位行政长官炸毁桥梁和工厂。您见到了吗?他在考虑民族的未来,似乎这可以置于国家社会主义之外。”

  “别信谎言。”希特勒打断鲍曼的话,“有人在嫉妒斯佩尔。所有有才能的人都被人嫉妒,在维也纳时我也有这种体验。那时我四次都没有被艺术学院众取。这在那里是可以理解的:所有的捷克人、斯拉夫人和波兰人、卑鄙的犹大人都不愿意给雅利安人让路。对于应当消灭的二流民族来说,这是典型的。我无法理解在雅利安人中也会出现这种低劣的品质,它无权存在于我们之中。”

  元首没有怀疑斯佩尔参与了阴谋,相反把他作为了挡箭牌。鲍曼几乎要相信,希特勒随时都可能宣布自己要动身前往阿尔卑斯山堡垒。因此,采取行动的时候到了。

  鲍曼去找元首的医生勃兰特博士。勃兰特从一九三一年初就开始照顾希特勒,监督他饮食,亲自给他打针,到瑞士采购新药并托瑞士的朋友到美国购买药品,以帮助“日尔曼民族伟大儿子的机体避免出现影响心理和睡眠的不良因素”。

  “勃兰特,”鲍曼说,“坦白地告诉我元首实际的健康状况。老实地说,党的元老中对此有什么看法。”

  勃兰特象所有人一样知道不能坦率地同鲍曼讲话,否则会引起不可预料的后果。

  “您对近期的诊断感兴趣?”勃兰特关切地问。

  “我对一切都有兴趣。”鲍曼说,“所有的一切。”

  “您有什么理由担心元首的健康?”勃兰特反驳说,“我找不到担心的理由。”

  “勃兰特,我要向党和民族的元首负责。所以您不必对我隐瞒。坦白地告诉您,我觉得,元首现在走路的姿势有些……衰老了,是不是……有没有可能让他强壮些呢?他左手颤抖是经常的事,您也知道,我们军人对姿势的态度……您该做些什么,难道没有办法?”

  “我已经力所能及做了一切,帝国部长。”

  鲍曼明白,和勃兰特谈下去毫无益处。此人现在绝不会干对鲍曼有利的事。假如鲍曼坦白地对他说——“打针让元首次失意志,我要控制他,我要让元首成为行尸走肉,而且您必须在两三大内这样做”那么勃兰特一定会去找元首,全都告诉他。

  “那么我可以放心喽?”鲍曼起身问。

  “是的,请绝对放心。元首当然会为我们暂时的失利感到痛苦,但他的精神象以往一样坚强,诊断没有得出不安的结论。”

  “谢谢,亲爱的勃兰特,您使我放心了,谢谢您,我的朋友。”

  离开医生之后,蛇曼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缪勒的电话,说:“我和您说过的那件事必须立即行动起来。您明白吗?”

  “是西方方案吗?”缪勒追问。

  “是的。”鲍曼回答,“今天晚上,要有两个情报来源发回有关此事的报告。”

  五分钟后突击队队长霍道夫被缪勒派到勃兰特医生家。

  “勃兰特太大,”他说,“赶快收拾一下,我奉命把你们送出首都,不用等其他领导人家庭的大批人员啦。”

  七个小时后,霍道夫把这女人和孩子安顿在山区的一座小房子里。四周一片寂静,鸟儿啾啾婉转,空气中散发着败草的霉味。

  九小时后地方行政长官给总理府打来电话,报告勃兰特夫人和子女从国社党和党卫队专用食堂领口粮和服装,而且得到七百马克,她们走得匆忙,随身没有带任何东西。

  电话记录交给了鲍曼,他恰好在希特勒那里。

  看完之后,鲍曼脸上浮现出茫然和痛苦的神情。皱起眉头,问:“有什么不安的事?”

  “没有,没有,”鲍曼答道,“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

  他把电话记录揉成一团,打算塞到口袋里。他知道,元首一定会让他念的。果然如此。

  “我不容忍对我掩盖真相!”希特勒咆哮起来,“归根到底您要学会做一个男子汉!写的是什么?念吧!”

  “元首,”鲍曼咬咬嘴唇说,“勃兰特博士……他违反了您要求所有领导人家庭一起迁往阿尔卑斯也堡垒的命令把妻子和孩子送到了图林根……美国人即将夺取那一地区……我无法科到,我们的勃兰特会干出这种卑鄙的背叛勾当……不过,我认为是弄错了,我将下令核实一下.”

  “谁签署的电话记录?”

  “地方行政长官洛斯巴赫。”

  “是他亲自签名?”

  “是的。”

  “我了解洛斯巴赫,象相信您一样相信他。”希特勒一边艰难地站起来,一边说,“勃兰特在哪儿?

  把这个坏蛋带到这儿来!让他在地板上打滚求饶吧!可他是不能饶恕的!他要象一条失去知觉的狗一样被处死!真卑鄙!太卑鄙啦!”

  几分钟后勃兰特到了,他向希特勒微笑了一下,说:“我的元首,您可以生我的气,无论您怎样拒绝,您必须接受半小时的按摩治疗。”

  “您家里人呢?”希特勒用右手把右手抓住,问,“回答我,你这头猪,您把您的老婆藏到哪儿去啦?嗯?你胆敢撒谎,我要亲手枪毙了你!”

  勃兰特觉得血开始从脸上飞快流向腹腔,太阳穴火烧火燎的,双腿冰冷,腰带发软,似乎迈出一步关节就会散开,软绵绵的身子就会落在地板上。

  “我的妻子在家。”勃兰特用奇怪的、完全陌生的声音说,“早上我还和她说过话,我的元首。”

  “看看,”鲍曼轻松地说,他冲着希特勒笑了笑,“我很高兴一切都过去了,完全有可能弄错了,国内叫勃兰特的多啦……请用这个电话给家里打个电话,旗队长,请转达我的问候。”

  勃兰特用僵硬的指头接了号码,听筒传出很久的蜂音,后来女佣埃丽卡接了电话: “喂。”

  勃兰将又咳嗽起来,轻轻叹了口气说:“请让勃兰特夫人听电活。”

  “她去图林根了。”女仆说,“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她急得很……”

  “什么?!”勃兰特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了,“为什么?!是谁?!”

  “是您派车接她的呀……”

  “我没派过什么车!”勃兰特面向希特勒,“我没派什么车去接她,我的元首,这太可怕了,达不可能!”

  “您是个下流坯!”希特勒迈着舞步走到他跟前,说,“是一头卑鄙的、出卖灵魂的猪!”

  希特勒忽然灵巧地扬起右手,把勃兰特胸前的十字勋章揪了下来。

  “鲍曼,给我手枪!我要处死他!亲手宰了他!这是一条伏在我胸前的毒蛇!”

  “元首,”鲍曼用安慰的口吻说,“我们一定审判他。要让全党和党卫队部知道,谁隐藏在我们的队伍中,让这件事做个教训……”

  鲍受不能让希特勒处死勃兰特,现在他要耍弄,利用这位医生。这是战利品。勃兰特了解希特勒的,现在要让他说出永远也不会向任何人公升的秘密。他会全部坦白,以换取对他自己的宽恕。

  勃兰特被戴上手铸,由希特勒的五个卫兵押往鲍曼的秘点。

  清晨,希姆莱得知此事。他派自己的秘书率领十名冲锋队队员赶到扣押勃兰特的地方。他也明白战利品的意义。勃兰特被解除监禁,送往希姆莱在北方汉堡城外的一个秘点。

  但是,鲍曼已经达到了主要目的。勃兰特失踪一小时后,门格尔的助手、冲锋队大队长施图贝来到总理府。他是一个失去“自我”观念的人,头一天夜里缪勒对他做了详细的评价:“毫无原则,因循守旧,对上司有一种传统性的畏惧,十分自私,服从命令,尽管他显然考虑着医德。”



作者:[苏] 尤里安·谢苗诺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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