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傍晚,我穿上一件有贴袋的弗列奇式军便服。这件上装八九成新,只有左面胸前那个衣袋上,在心脏的位置,有一个刺刀捅出来的窟窿。幸亏是俄式四棱刺刀捅的。这种刺刀在衣服上留下的小洞,补起来,当然比补德式两刃刺刀捅出的缝儿要容易得多,没有一点儿痕迹。格卢哈雷村的居民都晓得穿上德国军服的意义。大家都认为,剥死人身上的衣服没有什么不光彩的。活着的占领者不肯赔偿人家的损失,那就让死鬼来赔吧。这只能算是一种小小的补偿。谢拉菲玛姥姥不知从哪儿也弄到一件,她补好了窟窿,拉掉德国杜拉铅制成的毛糙而有麻点的扣子,缀上了刻有红星的铁扣子。

  本来,我决不会去穿这种散发着洋味儿的制服的。但是我的军便服是布的,三次“报过废”,有的地方已经磨得象纱布那样白,那样透风,穿这种军便服是不适于晚上出去拜客的。

  只要我叮当一声摘下军便服上的奖章,姥姥立刻就猜得出,我是准备去找瓦尔娃拉了。我是死也不愿意上瓦尔娃拉家里去的呀!现在是工作需要。我相信瓦尔娃拉会吐露真情的。一个女人对她半夜一点多钟送出家门的男人是不会撒谎的!如果她的衬衣外面只披了一件短外衣,如果她在拉门闩时还在情意绵绵地讲贴心话儿,那她怎么能撒谎呢?让别的人去害怕吧,去兜圈子吧,让他们都打马虎眼吧,但这个女人一定会说真话,会帮我忙的……我是多么需要她的帮助啊!

  在我往弗列奇式军服上佩戴奖章的时候,我感到自己是个坏蛋,是利用女人家软心肠的狡猾薄情郎,是唐璜①!我一边骂自己,一边对着一块破镜子试戴一顶带正方形大帽檐的“四一”式士官大盖帽。

  【注 ①:西方文艺中勾引妇女的美男子,英国诗人拜伦作过同名的长诗。】

  “去吧,去吧,”谢拉菲玛在我临走之前对我说。“走吧,小冤家!你丢下我一个人过伊凡斋戒节啦!你跟你娘一个样,她也老是喜欢到外面东逛西逛,鬼婆娘!”


作者:[苏] 维克多尔·斯米尔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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