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格尼洛伊湖上的会见

 



  由于敌人围剿的威胁,阿法纳西耶夫大尉把自己的侦察组转移到“消灭法西斯”游击队的后备基地。基地在格尼洛伊湖中央一个长满芦苇和灌木的小岛上,周围都是青苔覆盖的沼泽地,很少有人能弄清通向这荒凉的湖泪的弯弯曲曲的小路。

  “消灭法西斯”游击队主要活跃在离湖约一百五十公里的德军交通线上。这支队伍共有三百二十五人,指挥员叫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尼古拉耶夫,是个坚定、刚毅的人。他宽宽的肩膀,有一对闪着智慧光芒的蓝眼睛和蓬松的,又宽又密的大胡子。

  游击队同城里的地下党,在铁路枢纽站上工作的以及铁路沿线村庄里的自己人保持着联系。在这些人的帮助下,游击队破坏铁道,消灭了一些德军官兵和叛徒,得到许多重要情报,有时甚至缴获敌人军政机关的重要文件和命令。可是,不久前法西斯反间谍机关破获了城里的地下党小组,游击队同地下党失去了联系。由于游击队里没有无线电台,几经艰险获得的重要情报,如今成了废纸一堆。

  从化名雷巴克的联络员那里得知,侦察组长阿法纳西耶夫大尉已经来到基地。尼古拉耶夫特别高兴,当即在两个游击队员陪同下,去会见阿法纳西耶夫。他们带着缴获的自动步枪,驾着轻便的雪橇,穿越田野和林林,这夜间格尼洛伊湖进发。

  途中,尼古拉耶夫和他的伙伴在一个林间小道上遇到德军的伏兵。一阵短促的交火之后。他们打死几个敌兵,顺利地在森林中隐蔽起来。第二天深夜,他们来到格尼洛伊湖边。

  尼古拉耶夫把马匹交给自动枪手照料,在前来迎接的雷巴克帮助下,渡过结着薄冰的湖面来到岛上,在一个土屋里找到阿法纳西耶夫大尉。

  阿法纳西耶夫为尼古拉耶夫的突然到来而异常兴奋,他马上叫醒了睡在地铺上的同志们。在自制的煤油灯光下,他向游击队司令—一地介绍了自己的伙伴。

  “费奥多尔·尼古拉耶维奇,”侦察员季亚乌尔揉着眼睛自我介绍道。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卡尔雷舍夫用严厉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这深夜到来的不速之客,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没带一点儿欢迎的意思。

  “我是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这么说,我们已经认识了。”尼古拉耶夫同侦察员们—一握手,笑着说,“不过,他这个生气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他指着卡尔雷舍夫问阿法纳西耶夫。

  “不久前得知,法西斯分子杀害了他的父亲和弟弟。从此,我们这个西伯利亚汉子就一次也没笑过。”阿法纳西耶夫解释说,“他跟德国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

  “原来是这样……”尼古拉耶夫同情地望了望这位侦察员,又补充说:“憎恨敌人,这是侦察员和游击队员的可贵品质。”

  在长椅上坐下后,尼古拉耶夫问阿法纳西耶夫:“现在我们来聊聊,你们需要我们游击队什么帮助,而你们又能怎样帮助我们同总部或者同红军大本营建立联系?”

  “我也正想跟你谈谈这件事。”阿法纳西耶夫马上回答说。

  “大尉同志,既然你同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已经开始会谈,请允许我同季亚乌尔出去换换空气。”卡尔雷舍夫对阿法纳西耶夫说。

  “我们对你们没有什么可保密的,我说的对吗?”尼古拉耶夫望着阿法纳西耶夫说道。

  “按保密条例我们无权在场,”季亚乌尔反驳道。

  “我同意。出去遛遛吧,不过吸烟时要把烟放在袖筒里,不要暴露基地。”阿法纳西耶夫接过来说。

  卡尔雷舍夫和季亚乌尔穿好棉上衣,戴上皮帽子,走出土屋。

  阵阵刺骨的北风迎面扑来,大片大片的雪花在风中飞舞。天上,德国的轰炸机狂吼着向东飞去。为了挡风,他俩竖起大衣领子,坐在大松树下的一根枯木上。

  “我不喜欢寒冷的天气,”季亚乌尔冻得 缩起来。“我已习惯了家乡摩尔达维亚的温暖的气候。”

  “冬天对我来说可简直是一种享受!”卡尔雷舍夫得意地说:“在我们西伯利亚,每年冬天我都要到森林里去打猎,在那儿住上两三个星期,挺不错,可真美!特别是满载而归的时候,你知道,那是多大的欢快!”

  “我怎么会知道?我是个园了。一走进鲜花盛开的果园,就感到一切是那么美,真是妙不可言。只想活呀活呀,天天呼吸这芳香的空气,尽情地享受生活的美……”

  “哎,你呀……费奥多尔,简直是个幻想家!想过好日子,这很好。可是咱们得先把德国鬼子消灭掉,让那些侥幸活着回去的坏蛋闻风丧胆,不寒而栗,叫他们一辈子都记着,再告诉子子孙孙,永远再不敢跟咱们舞枪弄炮…”

  卡尔雷舍夫正想继续说下去,这时雷巴克从另一个土屋里看见了他们并招呼道:“小伙子们,到我这儿来,尝尝鲜鱼汤。”

  在宽敞的衬有薄木板的土屋里,铁炉子上小锅里的鱼汤正在翻滚,香味扑鼻,不由地唤起人的食欲。

  瘦削的,五十岁上下的雷巴克有一头蓬松的浓密白发,鹰钩鼻子上戴着夹鼻眼镜,一双疲倦的深棕色的眼睛透过镜片闪闪发亮。他亲热地让侦察员们坐在自己的对面。雷巴克身体健壮,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衬衣,褐色的领带的正中,戴着黑色的法西斯党徽。

  他用长柄勺灵巧地自起一勺鱼汤还带着一块鱼肉,递给卡尔雷舍夫。

  “尝尝吧,我想是熟了。要是喜欢,我请你们吃个够。不过,得先请请首长们。”

  卡尔雷舍夫接过勺子,但他没有喝鱼汤,却惊异地打量着雷巴克,季亚乌尔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看他们疑惑不解的样子,雷巴克又戴上一顶细毛毡帽,俨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德国军人,他狡黠地笑着问道:“瞧,我这副打扮象什么人?”

  “象…象盖世太保的官儿!”季亚乌尔冒出了这么一句。

  “你最好把这身衣服脱掉,要不,到森林里就会被自己人干掉。”卡尔雷舍夫说。

  “我这副打扮才不到森林里去呢,留着脑袋还有用处。我这是专门穿起来给你们看的,请你们判断一下,我象什么人。过几天我就得住进城里,在一个德国机关工作,是一个专管收集博物馆珍品,然后运往德国的小官吏。也许,我象个德国军官家里的勤务兵。想听听你们内行的意见,看起来我象不象一个德国老兵?”

  “你该马上告诉我们实情,还要给我们装什么德国鬼子。”季亚乌尔嗔怪地说。

  卡尔雷舍夫喝下了长柄勺里的鱼汤,津津有味地嚼完那块煮得烂烂的鱼,然后擦着嘴唇说:“你穿上这身制服,象个真德国鬼子。不过,一个德国当官的,还得有一件大衣。”

  “大衣也有,”雷巴克说着马上穿起一件带着黑色天鹅绒领子的夹大衣,手里拿着一个鼓鼓的黄色皮包,离开火炉,摆出一副傲慢的架势:

  “现在怎么样?”

  “如果语言不出差错,成功是满有把握的。”季亚乌尔肯定地说。

  “语言是不会出问题的。我在德国工作已不是一年两年了。况且,学校里的五分是白给的吗?”

  “我们干嘛老是说服装,”卡尔雷舍夫忍不住地说,“现在该对付鱼汤了!”

  但是雷巴克没有理会侦察员关于喝鱼汤的提议,接着说:“这样我就给你们演了一出戏,为了更好地进入未来的角色,我得先进行考试。这么说,我的考试及格了。”

  说完,雷巴克走到墙角,拉上花布幔帐,几分钟后,穿着红军服装走出来。他腰间紧紧地扎着军官武装带,右边挂着托卡列夫式手枪前胸闪耀着红星勋章。

  雷巴克拿起勺子,在两只刻着乌克兰花纹的木碗里盛满了香喷喷的鱼汤,放在木制托盘上,象一个真正的跑堂那样端在手上,走向门口,边走边说:“我给首长们送去,你们稍等一会儿。”

  十分钟后,他拿着空托盘回来。给两位侦察员斟上缴获来的德国烧酒,慷慨地请他们喝鱼汤,他自己也喝个够。

  举起酒杯时,雷巴克宣布:阿法纳西耶夫大尉只允许定量地喝这种“毒药”——一回不得超过二两。

  侦察员们老老实实地按大尉的吩咐办事,甚至比规定的还少喝了一些。

  刚刚喝光木碗里的鱼汤,阿法纳西耶夫大尉走了进来,他命令道:“卡尔雷舍夫同志和季亚乌尔同志!准备两间土屋,烧得暖暖和和的。黄昏时增援我们的人就要到了,这是联络员方才通知的。要给这些人准备吃的。”

  “我来管做饭。准备几个人的饭?”雷巴克问。

  “做十个人的饭,没错儿,我们反正都能吃光。”阿法纳西耶夫回答着走出土屋。季亚乌尔和卡尔雷舍夫也跟着走出去。

  疲惫不堪的马克西莫夫少校和腿上受了伤的报务员东尼娅来到基地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护送他们的马特维爷爷,尼科季莫夫中士和两个冲锋枪手也安全到达。阿法纳西耶夫大尉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您是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您认识少校马克西莫夫吗?我同他一道工作过,那可是个老练的肃反工作人员。他是不是您的亲戚?”

  “不,我不认识这个人。”

  “那么,只是同姓了。”

  尼古拉耶夫也活跃了起来,特别是看见马特维爷爷子手中装着步话机的帆布包后,更是高兴。来人吃过饭,到暖和的土屋里休息,雷巴克却忙碌起来。他熟练地从女报务员腿上的伤口里取出弹片,扎上绷带。原来,雷巴克从前曾在城里的医院里当过医士。

  “姑娘,您真走运,”雷巴克安慰东尼娅道,“没有伤着骨头,躺上一两个星期,您就能跳舞了。”

  “两个星期?”马克西莫夫失望地问。

  “这就不错了,亲爱的。本来可能会更糟糕,”雷巴克审慎地说。

  “可是我不能躺这么久,我们是来工作的,我们有重要任务!”东尼娅忍着疼痛,含着眼泪说。

  “我们很需要东尼娅,”马克西莫夫眼睛里着雷巴克,坚定地说“我们不能长久地留在这里,帮帮忙吧!”

  “非常遗憾,我不是魔法师。要知道,腿伤需要静养。否则,您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为了不再争论,雷巴克穿上短上衣,走出土屋。

  “有什么办法,只好屈服啦!”马克西莫夫摊开双手说道,“别着急,亲爱的。试试看,能不能睡一会儿。我得去找阿法纳西耶夭,有急事。”

  在指挥部的土屋里,马特维·叶戈罗维奇不慌不忙地,详尽地向阿法纳西耶夫和俯在地图上的尼古拉耶夫述说他和同伴们来到格尼洛伊湖的经过。刚走进土屋的马克西莫夫也被老人的谈话所吸引。

  “我们全是在夜里赶路,”马特维·叶戈罗维奇从容不迫地报告说,“远远地绕过居民点,靠干面包过活。确实,又累又冷,真够受的……在第六天,实在忍受不住了,决定找个地方暖和暧和。在格尼洛伊湖南岸约十公里的地方,森林旁边有一片林业局的房子……”

  “这些房子甚至在地图上都标明了,”马克西莫夫走到桌前,指着地图说。

  “一整天,除了两个女人,再没看见有人从这些房子里出来,”马特维·叶戈罗维奇接着说。“这样,我们就决定……走出森林,直奔这个村落。谁知刚一走近,只听见有人用半通不通的俄语喊叫起来:‘俄国游击的,放下武器!’机枪立刻向我们扫射。我们,当然,就赶快后撤,回到森林去。而德国人,却用迫击炮轰击.一个红军战士中弹牺牲,东尼娅,也就这么受伤了。在森林里重新会合后,我们用滑雪板拉着牺牲的同志,用雨衣做成担架,抬着东尼娅又继续赶路了。至于德国人,谁都知道,他们怕森林,没有来追我们。

  “就这样,我们来到格尼洛伊湖,在护林人——你们的联络员那里稍稍暖和一下,就连夜渡过格尼洛伊湖,来到你们这里了。这就是全部经过。”老爷爷结束了他的话。

  “谢谢您,老爷爷!您准确地完成了姆伦斯基少校交给的任务,干得很好。”阿法纳西耶夫向马特维·叶戈罗维奇道了谢。“现在,休息去吧。”

  “这可太好了,我的脚就要站不住了。”马特维爷爷说。

  “牺牲了一个战士,太可惜了,”尼古拉耶夫离开铺在桌子上的地图,摸着自己的大胡子说。思忖了片刻,他又说:“对我们来说到处都是战场,一定要小心提防,切不要出差错。”

  仔细打量用手遮着胡须的尼古拉耶夫,马特维爷爷突然惊奇地喊道:“这是您吗?我们的市委书记!去年冬天还到我们林业局开会来着!留了大胡子,就认不出您了。”

  “认出来了,老爷爷,认出来了,”游击队长高兴地说道,“对您的忠实服务,我以我们大家和地下市党委的名义表示感谢。”

  马特维爷爷立正站好,象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战士,自豪地回答:

  “为苏联服务!”接着又补充说:“谢谢你们,你们狠狠地揍了那些基督的敌人。”然后将手贴近风帽的帽沿,问道:“可以走吗?”

  “走吧,请去休息吧。”

  马克西莫夫从挎包里掏出一盒“卡兹别克”香烟,打开封口,放在桌子上:“请吧,莫斯科的香烟!”

  阿法纳西耶夫小心翼翼地拿了一支烟,在自制的油灯上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满足得甚至闭上了眼睛。

  “真正的国产货,不象那些掺假的德国烟,”他看了尼古拉耶夫一眼说:“书记,尝一尝。”

  “我不吸烟,”尼古拉耶夫回答说。不过他还是拿了两支,放在上衣口袋里。“带两支给我的伙伴们尝尝,想咱们自己的东西想苦了。每当从‘大地’运来给养,运来我们的苏联货,无论是武器还是食品,对我们游击队来说简直是过节!”

  听尼古拉耶夫这么说,马克西莫夫又从挎包里拿出两包烟,递给他说:“呶,既然如此,拿去招待咱们的游击队员,向他们转达特务支队队长姆伦斯基少校和政委阿利耶夫的衷心问候。”

  “他们在那里怎么样?”阿法纳西耶夫问。

  “我们出发前,队伍已做好突围的准备,正在等待红军总部的命令。”

  “大概已经突破了敌人的包围,姆伦斯基是个坚强的,经验丰富的指挥员。”尼古拉耶夫说。

  “当然已经突围,”阿法纳西耶夫说,“朋友们,现在我们谈谈迫切需要做的几件事。”看了看马克西莫夫、他接着说:“我同市委书记已经商量了我们侦察组、游击队和城市地下工作者近期协同行动的计划,城里的地下工作需要马上恢复和加强。我们这里攒下了很多需要报告总部的情报。你们的电台真是雪中送炭!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明早就要回到游击队去,那里有紧急的事情在等着他。现在我们讨论一下,如何利用这部电台。”

  “讨论讨论吧,”马克西莫夫同意道,“不过我们首先要看看总部的来信。”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浅蓝色的,用火漆封着的信,递给阿法纳西耶夫。

  “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我们跟你没有什么要保密的,大家都是在党领导下的,请坐下,听一听。”阿法纳南耶夫说着,迅速地拆开信封,抽出一张折成四层,盖有图章的信纸,读起来:

  绝密

  当面拆阅,阅后烧毁

  如可能落入敌手,必须先行毁掉

  第00250号指令

  “火焰”侦察组组长阿法纳西耶夫大尉收

  据情报获悉,敌已着手准备第二次进攻莫斯科。令你们采取紧急措施,搜集莫斯科方向敌军运动的情报,弄清他们的装备、运输线和卸载地并立刻向总部报告。

  在游击队、地下工作者和苏维埃爱国人士的协助下,破坏敌人的交通线。请告知向你们空投的合适地点和方位。为加强你组,特派出一名报务员和几名侦察员前去增援。利用你们的关系在城里为少校亚历山大·马克西莫夫和报务员安东尼娜·马克西莫娃取得合法身分。他们的伪装是可靠的。请协助他们潜入布兰登堡的间谍学校,这是德国一所专门培训在苏联领土上进行战略侦察的间谍学校。你本人要尽快回到城里不间断地监视冯·霍伦将军的后勤部队的行动。

  在女报务员到达之前,全部所获情报用你们自己的密码由马克西莫娃的电台发给总部。

  斯维里多夫

  “现在一切都明确了,”阿法纳西耶夫认真地读完总部的命令,若有所思地说,“总部实际上批准了我同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在这里商定的计划。再过十五天我就该回城里去了,化名‘浮士德’的侦察组长和女侦察员安娜在那里等着我。我们的侦察中心通过在柏林的关系把我安插在新建的帝国武装力量后方管理总局的一个部门任职,我的职务是在被占领的苏联领土上征集地方资源,为帝国武装力量和德国工业服务。”

  “还有工业?”马克西莫夫惊奇地问。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阿法纳西耶夫回答道,“德国为战争服务的康采恩对金属和其他工业原料很感兴趣。已有数十列军用列车把摧毁的武器装备、废金属、车床由前线运往德国冶炼。在我们州的首府,他们组织了专门的纵队收集有色金属,就连门把手也被拆下来,事情就是这样。”

  “是的,是这样,”马克西莫夫肯定地说。

  “就这样,”阿法纳西耶夫想了想,又接着说,“我同几个德国军官和官员组成一个不大的小组,就在冯·霍伦军队的后方完成这个任务。不能排除,不久后季亚乌尔要来当我的副官,您大概在这里见过他吧,他的德语很好,伪装经过了考验,是可靠的。而你们,少校和东尼娅,就暂时留在我们的基地上,请你们同中央保持联系。我将通过自己的通讯员,就是你们认识的雷巴克,同你们进行联系。”

  “雷巴克?”马克西莫夫惊讶地问。

  “是的,他为您的女报务员治过腿,是个有经验的医生。现在他已经在进城的路上了,他的岗位在城里。”

  “雷巴克是个出色的侦察员,一个了不起的大好人,”尼古拉耶夫进一步解释说:“让他说一句多余的话,比叫他死还难。可靠性是百分之百。”

  “也许我还能到基地来,我的职务允许这样做。”阿法纳西耶夫补充说。

  “可这没有必要,不值得冒险。小心的人自有天照应,”尼古拉耶夫反对说,“如果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到您那里去。”

  “我也可以进城,”马克西莫夫说,“我的伪装也是可靠的。”

  “不,我不允许这样做,尤其是你。一切都安排好之后,我把你送到总部指派的地方去。暂时,你的岗位是在岛上,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看哪,马上就成了个大财主——整个岛子的主人!”尼古拉耶夫微笑着补充说:“你的任务是把侦察到的情报立即报告总部。而我们,你放心,不会让你没有情报可发的!我回去安排一下,让游击队员们加紧收集德军在莫斯科方向兵力布署的情报,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若是把他们的一些人打发上西天,去见上帝,那就更好了。”

  “这可是个最佳方案。”阿法纳西耶夫笑着说。

  “可以相信,我的小伙子们会尽可能地给他们帮这个忙的。”尼古拉耶夫坚定地说,大家都会心地笑了。

  “你的小伙子们当然是不糊弄人的,这我知道。”阿法纳西耶夫说,“不过,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破坏敌人的交通线既需要你们的地下组织,又需要与你们有联系的其他游击队的配合。这方面,他们也会接到党组织和游击队总部的有关指示。”

  “关于党组织和市委地下小组,我们就这样定下来了,我回去马上召集会议。我想,会上会做出必要的决定。可是给其他游击队下命令,只有党的地下州委才有这个权力。非常遗憾,我同州委失去联系已有三个多星期了。我想,现在有了报务员,可以通过总部来解决这个问题。”

  “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阿法纳西耶夫肯定地说。

  “但是女报务员受了伤,怎么办呢?”马克西莫夫困惑地说。

  “伤不伤的反正都得战斗,”尼古拉耶夫马上反驳他,并详细地解释说:“少校同志,我们共产党员,从战争一开始就不惜自己的力量和生命,尽其所能地给法西斯分子以最沉重的打击。我们积极地侦察敌情,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摧毁他们的武器装备。我们对叛徒毫不留情,同人民一起战斗…有时候,我们也有牺牲,失去亲爱的同志。在战争最初的几个月里,我们的党织遭到的损失尤其惨重。但是我们没有垂头丧气,我们斗争了并且正,在斗争着,我们将完成所需要完成的任务,甚至要做那些无法做到的事,事情就是这样。别的似乎用不着说了,现在我们来决定,从哪里与总部进行无线电联系。已经积攒了许多材料,必须尽快报告总部。”

  “报务员有病,还怎么发报?”马克西莫夫摊开双手说,“医生让她至少在床上躺两个星期…··”

  “不能再等啦,总部需要这些情报。”阿法纳西耶夫强硬地反驳马克西莫夫。

  但马克西莫夫没有屈服。

  “女报务员不能离基地远走,她受了伤,虚弱得很。难道你们不懂吗?直接从这里发报太危险了,德国人的探测器会探明方位,我们会失去基地。”

  “少校同志,一天也不能再等了。我们的情报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红军阻止窜犯莫斯科的敌人,拯救千万个苏联人的生命。有个成语说得好:集腋成裘。我们对敌人的伟大胜利,就奠定在红军战士、指挥员、将军、游击队员、地下工作者、后勤人员——一句话,全体人民所做出的千千万万件贡献的基础之上。我赞成今天就同总部建立联系。”尼古拉耶夫一口气说完。

  “确实是这样,”阿法纳西耶夫支持他的意见。“我们没有权力再等了。总部需要我们侦察到的情报。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是属于祖国的,特别是现在,在决定我国人民的命运的时候,我们要尽自己的义务。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们今天夜里直接在这个岛上同总部建立联系,就在东尼娅的屋里发报,我自己去同她谈谈。”

  “可是,大尉同志……”马克西莫夫还想说什么。

  “够了!”阿法纳西耶夫急促地打断了他的话,“已经决定,不必讨论。”

  “是的,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我们讨论了所有的问题,都取得了一致的意见,现在我对您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说吧,我一向愿意为您效劳。”

  “必须保障我们的基地不发生任何意外情况。因为我们一向总部发报,敌人就会察觉,就会设法扼杀我们的电台。鉴于这一点,我请您命令自己的部队,加强监视格尼洛伊湖岸边敌人的动向。为加强基地的保卫,请游击队派五、六名冲锋枪手到岛上来。我们要想一想,侦察组的新基地选在哪里更合适,要交换一下意见并做出决定。”

  “大尉同志,我将尽力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我给你们岛上派一个冲锋枪手班和两名机枪手,并带着他们的‘马克辛’机枪。这个班由戈罗霍夫中尉指挥,他是勇敢的小伙子,对这一带特别熟悉。他们同你们的两名冲锋枪手一起,组成岛子的卫戍小队.尽管人数不多,但士气很高。必要的时候,中尉可以充当向导,找到我们游击队的司令部。”

  “谢谢,亲爱的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现在,既然时间快到了,我就同马克西莫夫少校送您上船,路上我们再谈谈同你们保持无定点联系的细节。”

  阿法纳西耶夫同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谈好由游击队加强对基地的防守,基地可能会被德国人的无线电探测机发现。阿法纳西耶夫从桌旁站起来,叠起地图,装进图囊,批燃了打火机,把少校带来的总部来信和信封烧掉,当烧完后,用手辗碎灰烬,投入火炉中。阿法纳西耶夫确信炉火吞没了纸灰后,穿上带皮里的航空服,戴上帽子,拿起冲锋枪,跟尼古拉耶夫走出土屋。马克西莫夫也紧跟在他们的后边。

  岛上寒风呼啸,干枯的芦苇、光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曳,粘着蓬松的雪花的松树来回晃荡,时而有一团团的雪从树上无声地落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

  一个守卫土屋的战士举起卡宾枪,向阿法纳西耶夫、尼古拉耶夫和马克西莫夫敬礼。他们举手向他还礼后,直奔渡口,路很难走,胸有时陷进深雪里。

  尼古拉耶夫穿一件熟皮短皮袄,脚下是一双渔夫式软皮靴。他使劲把帽子拉到耳边,背着德国造自动步枪,大步往前走去。走到渡口时,他回头一看,发现阿法纳西耶夫和马克西莫夫在他的后面约三百米远,就拿出望远镜,仔细地观察格尼洛伊湖的东岸。

  “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您在那里发现了什么?”阿法纳西耶夫走到尼古拉耶夫面前问道。

  “好家伙,他这‘山妖’号汽艇开得真棒!”尼古拉耶夫自言自语地说,“就连这样的冰层都不在话下,您朝望远镜里看看。战前,在海军服役期满后,他在渔业劳动组合里干活——捕鱼,是个出名的楞小子,他什么都会干!战争爆发后,立即改了行,成了个不错的游击队员。已经消灭了二十五个德国鬼子,任务总是完成得很漂亮。他干什么就象钟表那么准时,总是不早也不晚。就拿今天来说,我命令他十一点整把汽艇开过来,当他把船系在码头上时,您要注意看表。”

  阿法纳西耶夫从望远镜里看到,一艘汽艇在波浪中向岛子疾驰而来,它溅起的冰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在后面留下一串雪白的泡沫。

  船头的舵位上坐着一个身穿海军制服的壮汉子,一个老头扶着他的宽肩膀,站在后边,那又宽又密的白胡须在风中飘动。

  “看,开过来了,象个水怪!”尼古拉耶夫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他沉思了一下,又补充说:“他两次救了我的命。一次是在战斗中,第二次就是从格尼洛伊湖中把我拉了上来。那时候我在水中弄得筋疲力尽,眼看就要沉下去了。”

  这时汽艇来了个急转弯,撞碎湖面的薄冰,向码头靠近。阿法纳西耶夫看了看表,时针正好指向十一点。

  一个宽肩膀的小伙子敏捷地从汽艇跳到码头上。他身高近两米,年纪在二十五岁上下,长得如同青铜铸成的一般。走到尼古拉耶夫跟前敬了个军礼,用雄浑有力的男低音报告说:“游击队指挥员同志,按您的命令,汽艇已经开到。东岸情况正常。拂晓,我同护林员特罗茨莫夫一起俘获一名德国飞行员,另一名在交火中被击毙,他们是从被击落的敌人轰炸机上跳下来的。报告人:海军中士小尼古拉耶夫。”

  格奥尔吉·谢尔盖耶维奇亲热地拍了拍中士的肩膀,同护林员握过手,让他们过来同阿法纳西耶夫和马克西莫夫见面。

  “为什么叫小尼古拉耶夫?”阿法纳西耶夫小声地问护林员。

  “这就是谢尔盖,是我们市委书记尼古拉耶夫的亲生儿子。”

  “原来如此!”阿法纳西耶夫说着走近水手,问道:“俘虏的飞行员在哪儿?”

  “他想跑。我给他来点处罚,把他揍昏了。他胸前挂满了十字勋章和其他徽章,看得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们捆上了他的手,关在澡堂里,由护林员的妻子看押着。”

  “他不能跑掉吗?”

  “您这是哪儿的话!玛丽亚一枪就能打中松鼠的眼睛,是个信得过的看守员。”

  “爸爸,在我的名下再记上一个打死的德国鬼子。不管我怎么劝他,他也不肯投降,我就只好打发他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小尼古拉耶夫对父亲说:“那个被俘的飞行员记在护林员的帐上。”

  “好好,我们一定记上!”尼古拉耶夫高兴地看着儿子,答应说。然后转向阿法纳西耶夫:“请给我们派个翻译,应该审问一下那个被俘的德国人。可我们这里谁也不懂他们的话。两小时以后我派谢尔盖去接翻译官,行吗?”

  “可以,”阿法纳西耶夫肯定地答道。

  尼古拉耶夫看了看阿法纳西耶夫和马克西莫夫的湿漉漉的皮鞋,摇了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问他们:“怎么,我的朋友,你们打算穿这种鞋在我们这片雪地里打仗?要象田鼠一样冻僵的!”

  不等他们回答,尼古拉耶夫就吩咐儿子道:“谢尔盖!回到营地时提醒我一下。我要给他们捎来在北极穿着也不冻脚的鞋。”

  “是,提醒您!”广谢尔盖接受了命令,敬了军礼,跳上汽艇。

  刹时,小尼古拉耶夫驾驶着汽艇,开足马力,载着尼古拉耶夫和护林员,向东岸飞驶而去。

  阿法纳西耶夫和马克西莫夫久久地注视着远去的船影,直至它消失在一片岬形的树林的后面。



《飓风》作者:[苏联] 谢苗·茨维贡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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