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1941

第二十六章

 



  司令部是部队的大脑。它的各个处科及其工作人员,就是一个复杂的整体和协调的机器,这台机器的每一个“零件”都熟 和履行自己的职责。这台机器属下有许多分队,它要向这些分队下达战斗任务,要向每一个散兵坑提供和传递信息,还要存储、计算和解决含有许多未知数的课题,最后协助首长形成作战意图,命令部队行动,并为部队的火器指示目标。如果司令部的各个环节工作出色,那么,不仅敌我作战地带的情况,就是左右相邻地带的情况,也能了如指掌。司令部还要管好后勤单位的工作,以便向前线提供一切必要的物资。这是多么复杂冗繁的工作啊。

  司令部之上,”是首长的指挥所。这指挥所应当尽可能靠近前沿,而当部队进攻时,还要随部队移动。指挥所既不同于普通的了望塔,也不同于城市里观察火。清的破旧的消防了望台。但是,它们的使命都是共同的。首长要能从指挥所尽可能远而宽地观察地面情况,再从那里发号施令,指挥部队作战。而首长自已则处于敌人觉察不到的位置。

  卡恰洛夫治军的指挥所,近两天来已经移动了两次,现在设在斯托多利谢村附近的森林里。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直到今天早晨之前很满意本集群进攻的进展情况。在开始战斗的第一天,即七月二十三日,这个集群猛打猛冲,把德军的先遣部队赶过贝利切克河和斯托梅契河,收复了八个村庄。只是希尔科夫指挥的坦克第一O四师让人心焦。这个师还在为争夺叶尔尼亚而浴血奋战,因此,到现在还没有前出、至为它指定的出发地区。

  卡恰洛夫将军在昏暗的避弹室内,坐在一条用木板钉的小板凳上。这是在森林的边缘上挖的一个避弹室。森林向左右伸展出宽大的两翼,这长长的两翼忽而向前舒展,忽而呈半椭圆和半圆形,弯弯曲曲,而当伸到凹谷和山岗的时候,就在那里放上一片片难以通行的灌木。将军身旁放着一架炮镜,炮镜的三角架上沾满了泥土,炮镜的目镜对准一个狭窄的射孔。

  避弹室内闷热,光线暗淡。昨天一场骤雨,在这件中令人心情抑郁不快。虽然有时从密云深处透出几线明亮炽热的阳光,洒到林中空地上,但老天象是还要下上一场倾盆大雨似的。

  避弹室一个角落里的小桌上,响起了电话铃声。那个通信兵立即用他嘶哑、低沉的嗓音说:

  “是,给一号!”于是把一个带长线的话筒递给将军。

  参谋长叶戈罗夫少将从斯托多科谢村报告情况,他的声音听来凝重而文雅。他说,希尔科夫的“方盒子”终于退出战斗,现正赶赴“约会”。这就是说,陷在叶尔尼亚的坦克第一0四师已摆脱开敌人,火速赶向的利索沃奇卡村至科瓦利村一带地区,以便掩护卡恰洛夫集团军级集群正在进攻中的各步兵团的右翼和加快向维奇诺克前进的速度。

  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把听筒还给电话员后,在他眼前仿佛出现了正在前进的坦克师。这个师先期派出加强的前方行军警戒分队。然后沿着通向罗斯拉夫尔公路的泥泞破烂的道路,急速前进,而在这条路两侧视力所及的范围内,看得出田野已被侧方行军警戒分队的坦克履带轧得遍布伤痕。这种警戒分队,每队是一个坦克排。后面是喷着油烟的,看不到尽头的坦克纵队……这支劲旅毫无疑问一定能打到斯摩棱斯克。

  紧靠卡恰洛夫的宽大避弹室,有两间较小的避弹室,上面也覆盖着许多层木板,木板很厚,用圆形铁箍钉牢。作战组在这两间避弹室工作,这里有侦察参谋、作战参谋以及各兵种的代表。所有情报都集中到这里,再标到图上。

  前线厮杀的气氛越来越强烈了,几乎从四面八方都可以嗅到。前方和左侧,火炮、迫击炮一刻不停地射击。从后方的什么地方,传来炸弹的轰隆声,就象有几十个重锤往下猛砸,大地时而发出单调的呻吟,时而发出低沉的嚎叫……后来,从东北方又传来炸弹的爆炸声,卡恰洛夫将军明白,德军的侦察飞机发现了行军中的坦克第一0四师。

  作战处的一个中尉轻手轻脚地走进避弹室,没有惊动司令员,径直用红铅笔在地图上做了标记,表明步兵第一四九师已前出至古特地区名利切克河北岸、伏罗希洛沃村以及斯托梅契河北岸。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科着眼看着,判断着形势的变化。情况不容乐观。在他的想象中,被德军占领的大卢基、亚尔采沃和叶尔尼亚连成一线,使他坐卧不安。他指挥的这个集群,实际上是在敌军的半合围中奋战,越往西北,就无异于越加贴近德军的鼻子底下。

  电话员又用听筒碰他的肩膀,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没听到电话铃声。叶戈罗夫少将又来电话,报告丘马科夫战役集群的代表卢卡托夫少校来到第一四五师作战地区,而且用一辆双套马车拉来了许多袋白俄罗斯银行的钞票。

  “他说和您认识。”叶戈罗夫说。

  “认识又怎么样?是不是莫斯科干部部的工作人员?”卡恰洛夫说,毫无任何表情。“不过,好象是个中校。”

  “不错,前干部部工作人员。”

  “他有什么事?”

  “要求我们给他拔一辆载重汽车和派警卫,要把钱送到方面军司令部去。”

  “就让你们那儿的财会人员打电话给方而军,联系解决。”

  “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叶戈罗夫说。似乎难于启齿,“我还没向你报告最主要的,最令人不快的……”

  卡恰洛夫知道,参谋长和他说话如果以“你”相称,就意味着发生了非同寻常的事情。

  “说吧。”卡恰洛夫心平气和地说。

  “德国人在为我们安排陷阱……根据俘虏口供,而且我们的侦察部门已经证实。”

  “说具体点!”

  “附近还有两个步兵军,而且其中一个军正杀气腾腾地准备进攻罗斯拉夫尔,想抄我们的后路。”叶戈罗夫进一步说明。

  “报告方面军司令部了没有?”

  “报告过了。那儿现在还不太相信,但是,就我所知,已加强了航空侦察。”

  “他们要能掩护我们的后方战好了。”

  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也不愿相信,他的军队集群会面临如此严重的威胁。但是,不安总是遮不住希望的光辉。他属下的这些师是在和四个集群的强大兵力协同作战,而且戈罗多维科夫的骑兵马上就会打击德军的后方。

  参谋长知道,司令员正在考虑他说的话,他沉默了片刻后,接着说:

  “这个卢卡托夫的事怎么办?我们的财会人员现在第二梯队。反正得给他派汽车和警卫。”

  “由敌人后方钻出来,居然没带警卫人员,反到这儿来要护送队?!”卡恰洛夫的话中带着愠怒。

  “他就在旁边。让他自己说吧!”

  卡恰洛夫听到叶戈罗夫将军向卢卡托夫说了句什么话,随后,那位干部部工作人员的半已遗忘的嗓音,传到他的耳鼓。他和此人在莫斯科曾见过几次,也交谈过。

  “您好,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卢卡托夫强打精神问候。“感谢您的关怀和款待。”

  “这是什么意思?”卡恰洛夫冷淡地问。

  “我象是从沼泽里爬出来的怪物,来到您这里!浑身湿透了!饿得象狼一样!”

  “换过衣服,吃饱了吗?”

  “正是。一切都好极了,可现在我要向您要汽车和可靠的警卫!”卢卡托夫简要说明了原委。说他这个小队竟然有人在敌人的后方,图谋不轨,要加害于他,企图抢走国家的钱财。只是碰巧才得了救,一个战士一枪打死了那个图财害命的中土。

  “擅自用刑?!”卡恰洛夫警觉起来。

  “差不多!但没有别的办法。”

  “把话筒递给叶戈罗夫将军,”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命令卢卡托夫。他对参谋长说:“我们要派财会人员接卢卡托夫的这些钱,送到方面军司令部去。卢卡托夫和他带领的小组,要交给我们的检察机关,认真查处。他们擅自用刑,枪毙了一个中士。他们有人以为,或者实际就是如此,中士的冲锋枪对准了卢卡托夫……这样不就可以随便杀人了,说是仿佛觉得,那个人的枪口对准的不是德国人,而是指挥员,于是一枪就撂倒了他……要查明情况,严肃战时法纪。有罪者罚,无辜者奖,甚至给予荣誉。”

  善哉此言……只是卡恰洛夫将军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在战火纷飞、血肉模糊中震谏不已而又不知所从的命运,并没有加惠于他,并没有为他主持公道和正义,竟然让他忍受比战死还要严酷的冤屈。这是后话。事态正严峻地、无法阻止地发展着。



作者:[苏] 伊万·斯塔德纽克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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