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过了一天,三辆汽车来到了由掩蔽所组成的地下住宅区,这里有用没有剥皮的小白桦衬砌成的过道、走廊和凉台。

  首先来到的是“埃莫奇卡”牌舒服的小汽车,用一条条绿的、黑的斜纹涂得象只西瓜。它是从河的西岸那边开来的,从那里现在刚刚能够听见远处的炮声。从汽车里钻出捷普洛夫将军,他在昨天清早就把指挥所移到对岸前方的林中警卫室去了。

  “呶,你们这里的情况怎样?他们的情况怎样?”他对一个上了年纪的哨兵问道,这哨兵一看到自己的将军,在地下室的人口处威武地挺直身子,手持冲锋枪立正。

  “一切正常,将军同志。他们在休息。”

  “上级还没有来人?”

  “还没有来人,您是第一位。”

  将军下到自己这所不久前的住室,几乎就在同时,从东方,沿着被通过这里的各个师团和汽车轮子压得象陶瓷一样坚固而又溜光的雪路上,向掩蔽所驶来两辆身子很长的、马力很足的司令部的汽车,上面盖着银灰色的铝壳。

  从第一辆汽车中轻快地跳出一位又瘦又小、但筋骨结实、全身富有弹性的人来,他穿一件保护色的毛皮上衣,戴一顶将军帽,这种帽子是切尔克斯人戴的那种式样,戴在他的头上象一座烟囱;从另一辆汽车中不慌不忙走出一位身体壮实的人来,他着一双皮底毡靴,穿一件毛领竖起的黑大衣,帽子的两只“耳朵”耷拉着,从那蓬松松的红皮毛里露出一张不太年轻的、丰满的宽脸膛,这张脸被严寒冻得通红,丰满的脸颊上有一道道深深的、刚毅的皱纹。

  听见马达声走了出来的将军,在掩蔽所的入口处迎接来到的人。

  “您好,军事委员会委员同志!”将军雄赳赳地迎接穿毛皮上衣的人。

  “您好,将军!……认识一下吧,这位是州党委书记。”他介绍了那位穿便服的人,“呶,他们在哪里?”

  “暂时安置在这个掩蔽所。”师长回答道。

  将军在上级面前全身挺得笔直,显得年轻了,似乎一下年轻了十五岁。

  “他们的健康状况怎样”?州委书记问道。他那与身材不太相称的、响亮的、年轻人的声音,他那双年轻的、非常活泼的眼睛使师长感到惊讶,这双眼睛转动灵活,向周围打量,大概能洞察一切。

  “他们没有作声。您的命令,委员同志,已经执行了。师卫生处长中校军医在他们身边寸步不离。飞机已经在昨天送来特效药,并且已经服用。”

  “黄金呢?”州委书记问道。

  “随同送药品的飞机来到的有您的银行里来的人,这位同志只有一只手……他同我的军需处长和国防后援会的成员一起干了一个通宵……早上他们报告:按照初步统计,这是一笔很大的财产。我从昨天起就不在这里了……我们在进攻,委员同志,实在没有时间,昼夜好象都变短了。

  “怎么样,到掩蔽所去?”到来的将军问道,很客气地给州委书记让路。

  他们下到了地下室,除了一见他们出现就跳起来立正的模糊的身影之外,起初什么都看不清楚。后来眼睛习惯了,才在昏暗中看清桌旁有两名军官和一位穿便服的、上了年纪的人,他的脸很瘦,满是皱纹,深色的半军服上衣的一只空衣袖插在他的皮带里,桌子被一盏这着的电石灯照射着。

  摆在这三个人面前的桌子上,一大堆珍贵物品发出昏暗的光。

  “呶,师长同志,把您的宝贝给我们看看,”军事委员会的委员说道,脱下帽子,用手掌轻轻抚摸着银灰色的头发,这头银发使他那不大的头形成一个有棱有角的四方形。

  “要看的不是那里,将军同志们!”州委书记用响亮的声音说道。

  他只是用眼晴略微瞟了一下那堆黄金,然后走向双层板床,他那双年轻的、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昏暗处。在他那宽大、丰满、但又很活泼、很有表情的脸上,既有关心,又有好奇心,也有尊敬的神色。

  “喂,谁在这里还活着,回答吧!是不是能让我们只看一眼?”

  上面的那一层板床上睡的是姑娘。在崭新的、还未压皱的白枕套上,清晰地衬托出一张消瘦的脸。脸上的线条是那样的纤细,那样的端正,似乎真的是由一位心灵手巧的技师从陈年象牙里雕刻出来的。姑娘睡着了,但她那双眼皮却在神经质地抖动,在那苍白的、由于消瘦而变大了的嘴唇上,抖动着一丝安详的笑容。

  下面宽大的板床上躺着一个身材十分魁梧的人和一个几乎是个小孩的少年,他们象一对兄弟一样互相搂抱在一起。那个身材魁梧的人瘦成这个样子,所以无法肯定他有多大年纪;而那个少年的脸庞颧骨高耸、黝黑……他们这个样子就好象这个消瘦、睡得很沉的勇士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弟弟,使他避开危险或坏天气的袭击似的。

  三个人的呼吸是均匀的。州委书记久久地站在他们的面前。还在那离现在已经十分遥远的青年时代,他在一所医学院毕了业,作为一个医生,听到他们安详而又均匀的呼吸,他感到异常愉快。少年的一只腿从被子底下伸了出来,这只腿是如此的消瘦,以致能够看见它的骨架。州委书记给这只腿盖上被子。

  “能不能使他们恢复健康?”他向一位穿着军服、不太年轻、十分严肃的女人发问,这女人的领章上有三道横杠,两旁是金色的医务徽章。

  “病情是严重的,但脉膊已经正常了。已经作了两次注射。昨晚和今天早晨给他们喝了鸡汤。这位姑娘是个好样的,甚至还想爬起来,意志很坚强,总想说话,您来之前刚刚入睡。”

  “呶,从医学的角度来看,还有希望吗?”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问道。

  这位又瘦又小的将军已经脱掉帽子和毛皮上衣,只穿一件保护色的普通制服,素淡的领章上的金星发出昏暗的光。他有弹性地踏起脚尖,于是他那双擦得通亮的长靴发出轻轻的咯吱咯吱声。

  “从医学的角度来看还有希望,中将同志。青春,血气方刚的青春能战胜一切。”女医生以非军人的口气回答道。她理了理严谨的发型,瞟了一眼睡觉的人,“克服了难以置信的、简直超越了人的能力的困难,完成了自己的职责,然后死去,这未免太不公道了。”

  “这是常有的事。在战争中,很遗憾,常常出现这种情况。”军事委员会委员说道。他的脚跟一下落地,刚要走向桌旁,但半路又车转身来,“中校军医同志,战线司令官亲自请求我向您转达:尽一切可能救活他们。要是可能性小,那么就尽力做出不可能做的事。为拯救他们的生命,请用医学上的一切武器进行一场战斗吧。什么都别吝惜。”

  他走近桌旁。

  “怎么,你们正在清点数目?”

  “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清点的,这里的一切都清点好了。我们只是按照财物清单接收就是。”空着一只衣袖、穿便服的人回答道,“这份清单是按一切规格造好的。我们只是把现有的财物核对一下,现在正在办理国家接收手续。”

  “实物跟清单符合吗?”

  “丝毫不差,一粒不少。”空着一只衣袖的人十分自负地回答道。“不可能不是这样,这份清单是一位有经验的老银行工作人员造的。一位出色的职员,当年我认识他……”

  “为什么‘当年’,而不是‘现在认识’?”

  “他牺牲了,将军同志,在路上牺牲了……是他同那位姑娘,同玛丽娜·沃尔科娃一起把这一切东西从占领的城市里背出来的。”

  “你认识她?这也是你的职员?”州委书记活跃地转过头来问道,他正在目不转睛地全面观看米特罗凡·伊里奇造的清单,“她为人怎样,切列德尼科夫同志?”

  穿便服的人用自己唯一的一只手作了一个难为情的手势。

  “实在是个一点也不特别的人!是个打字员……一个好的打字员,一个平凡的、一点也不引人注目的姑娘。”

  “平凡的姑娘。是这样,是这样,是这样……”州委书记拖长声音沉思地说,然后转身面朝两位将军,全身焕发出年轻人一般的活跃神情,笑容满面,露出一口白牙,“问题就在于一点也不特别:平凡的,一点也不引人注目的姑娘,平凡的小伙子,平凡的事件。这就是这件事全部不平凡的所在……将军同志们,请欣赏一下这份清单吧!这也是一份平凡的清单,从形式上看大概造得很平凡。但是,是用什么造的呢?用的是‘授予突击手称号的奖状’,用的是‘表扬信’。在哪儿造的呢?是在敌人的后方,在荒凉的森林里。资本主义世界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肯定牙齿都会呲此出来,尾巴也会摇起来……而他们却保护着谁也没有委托给他们的珍宝……你们等着吧,我们会富起来的,我们一定要重建被法西斯烧毁的州博物馆,那时我就命令将这份平凡的清单放在最显眼的橱窗里,放在玻璃板下,象保存战争年代最有意义的文件一样将它保存下来。”

  “您听说过他们写的遗言吗?”师长问道,一边从图囊中拿出一个旧的记事本,上面有一道被短剑刺穿的细长口子,“把这个也拿去放在您的博物馆吧。请您注意:这一切都是即将死于坏血病和饥饿、毫无得救希望的人写的。”

  记事本内夹着一张沾满蝇屎的、一位集体农庄女庄员的肖像,她抱着有花纹的小牛犊的脸蛋。

  军事委员会委员以男性的眼光一下子打量起这张漂亮的女人脸来,这张脸是温柔的,同时又是严厉的。

  “这是谁?”

  “姑娘说这是一位有名的女庄员。她也背过珍宝,这些游击队员就是从她那里接过来的。”师长指着睡在底层板床上的人解释道。

  “是一场接力赛跑啊。”州委书记笑了一笑,他在辨认笔记本上写得很潦草的字。

  “真是好样的!读着这些词句,使人禁不住心酸落泪。”州委书记说道。

  上层板床上响起了一声长叹,崭新的被褥簌簌作响。一个轻轻的、但很清脆的声音问道:“大夫,您在这儿吗?……他们两个人怎么样了?”

  “他们在睡觉,在睡觉,我的好姑娘。您也睡吧,不要讲话。”医生响亮的中音回答道,“您别为他们操心,他们好些了。”

  “是吗,您说的是实话吗?啊哟,那里都是些什么人呀?”

  所有呆在掩蔽所的人:有一头理得整整齐齐、闪着亮光的银发的军事委员会委员,体态丰满的州委书记,身材高大的师长,空着一只衣袖的银行工作干部,军官们以及哨兵——好象听到口令一样顺着声音全部转过身来。在板床的挡板上慢慢地抬起一张消瘦的少女的脸,一双又大又圆的少女眼睛,透过长长的、卷起来的睫毛,在昏暗中发出亮光。这些阅历很深、饱经风霜的人全都向那个方向望着。

  州委书记和两位将军刚要走向板床,但被医生严厉的眼光挡住了。

  “这些同志是为了处理珍宝的事来的。您放心吧,亲爱的,您睡吧……您的伙伴已经脱离危险。”中校女军医说道,象抚摸婴儿一样抚摸着姑娘的头。

  “嗨,我们还没有把电灯和自来水恢复起来。看来不得不把他们送到莫斯科去进一步治疗啦。”州委书记沉思地说道。

  “您说到哪儿去啦?这话他们连听都不愿听。”师长笑了笑,“把他们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就同他们讲了,原先我打算马上送到飞机场,一下汽车就起飞到莫斯科去。他们哪里肯呐: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离开前线哪里都不去!’,并且请求一恢复健康就立即把他们送回森林游击队那里去,送到他们所在的游击队里去……然后总是请求用无线电通知他们的指挥员,说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

  “啊,好样的!这些人一定能活下去!”军事委员会委员大声也说,然后胆怯地回头望望板床,把声音降低,“他们是哪个游击人的?这支队伍在哪个地区活动,您了解了吗?”

  “当然了解啦,请允许我向您报告,”师长也用着在医院里说话那种小心的低声回答,“我在地图上作了标记,在我们这个军的界线以外,位于我们的友邻部队前进的路上……据说,我们这支友邻部队在这几天大大地向西推进了,是吗?”

  师长尽量把动作做得轻一点,展开了一张还没有用过的新地图,梆硬的光纸清脆地发出嚓嚓声。

  “就在这座山谷旁的森林里。这个地方的附近好象藏着某个集体农庄的畜群,并在这里过冬。他们说,当在乌兹洛瓦亚地区活动的游击队被森林大火赶离自己的根据地时,指挥员带着队伍过了河来到这里,来到集体农庄畜群的所在地。照片上的那位美人就是那里人……”

  “请问,什么畜群?你们谈的是谁的畜群?谈的是不是那个‘红色农夫’集体农庄?”州委书记从将军们的肩膀后看着地图问道。

  “完全可能,完全可能,名称我记不得了。”师长一边在地图上标下这个林中小谷,一边回答道,“这就是畜群的所在地,游击队就是向这个地方开动的。这就是他们能告诉我们的最后一点情况。”

  “是不是铁路员工游击队?是不是乌兹洛瓦亚车站的鲁达科夫率领的?您记得吗?”州委书记继续问道,他越来越兴奋。

  “这点我记得。不错,是铁路员工游击队,不错,是鲁达科夫率领的!”师长高兴起来,“这个高个子游击队员叫做热列兹诺夫,他正是个铁路工人。”

  “这一地区前天就被我们的友邻部队收复了。”军事委员会委员一边沉思地看着地图,一边回答道。

  “对啦,”州委书记证实道,“我们也收到了伊格纳特·鲁勃佐夫派来的联络员越过战线送来的报告,说他们都活着,著名的畜群也保存下来了。伊格纳特·鲁勃佐夫就是把畜群藏在森林里的那个集体农庄的主席……这是我们这里一位最优秀的集体农庄领导人,一位出色的庄稼人,曾经是波罗的海的水兵,一个老布尔什维克,进攻过喀琅施塔得!

  姑娘用胳膊肘支着身子,打量着这一张张不认识的、关心人的脸庞。似乎她还在努力确定:她看到的这些人,听到的这场谈话和熟悉的名宇,是现实呢,还是一场美梦?

  对,这是现实!这位体态丰满、肩膀很宽的人她甚至还记得呢。还在州府进行汇报演出时,她有一次看见过他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应当向他请求不要把他们送到别的地方去,而让他们在这里恢复健康,然后把他们送回到鲁达科夫那里同他的游击队员一直战斗到胜利。姑娘一边胆怯地回头望着严厉的医生,一边开始向州委书记语无论次地阐明三个人的共同请求。

  州委书记一面笑着,一面听着她的讲话,总是得意地回头望望军事委员会委员,好象他在这位白发盈头、阅历很深的将军面前为自己这个州的人感到骄傲似的。当姑娘讲完话后,他狡黠地挤了挤眼睛:

  “您听到了吧?好样的!真是好样的!……亲爱的姑娘,当鲁达科夫的全体人员已经打过战线,走出森林的时候,您要我把你们送到哪里去?乌兹洛瓦亚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要拿下来。姑娘,只能在我们两人之间说说,你们的鲁达科夫打算派他去当那里的市委书记。大概在那里老是搞爆炸、搞破坏他也搞烦了。让他歇息歇息,搞搞建设和恢复工作吧。”

  姑娘的精神一下振作起来。

  “他还活着?……”然后轻轻地说:“啊哟,这一切是多么好啊!”

  姑娘的头倒在枕头上,微笑的嘴唇抿紧了,下巴收缩,轻轻地、象孩子那样地哭起来。

  “这下可真没想到!”州委书记慌了手脚,“呶,够了,别给掩蔽所再增加水分啦!我有一件事找你。为表彰你们拯救国家财产,州委决定上报请求政府嘉奖。”州委书记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和铅笔,“请告诉我你们的一些情况,我记下来……名字,姓氏和父名是什么?”

  姑娘慢慢地抬起身子,坐在板床上。她的双眼虽然含着泪水,但却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请记下来吧……科列茨基·米特罗凡·伊里奇。”

  “这是一位老出纳员?”

  “对,对!这一切都是他做的。要不是他,我什么都不能做成功……这是一位多么好的人……现在还请记下一位出色的妇女鲁勃佐娃·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她两次冒着生命危险救护这袋珍宝。”

  “哪一位鲁勃佐娃?是有名的养畜能手吗?”

  “对,对……多好的一位女人,将军同志的手里拿的就是她的照片……再就是鲁勃佐夫,伊格纳特·萨维利伊奇,他给我们作了一切安排。再就是维特利诺村一位集体农庄女庄员……嗨,糟糕,我不知道她的姓氏!还有她的儿子科斯佳……”

  “请允许我讲讲。”下层板床响起了一个微弱的男人声音。

  大家都俯下身来。魁梧高大的游击队员躺在床上,用一双蓝色的大眼望着州委书记。

  “一定要表彰库拉科夫,华西里·库兹米奇,乌兹洛瓦亚车站的扳道工,还有乔尔内依,米尔科·奥西波维奇,也是那里人……助理司机……可能,他们已经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要不是他们。我们这袋珍宝,真见鬼,一辈子也别想背走。”板床的里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孩子般的低音。

  州委书记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举出了这么多人,你们连自个儿还没说呢……”

  “把她记下来吧,她是真正的女英雄。我们算什么,我们只是执行命令而已。”魁梧的游击队员说道。

  “要不是红军救了我们,我们也背不到。”孩子般的低音补充了一句。

  “好吧,这场谈话就到此为止,他们应当休息啦。”女医生坚决地声明道,走上前去,用身子挡住板床。

  随后一片寂静。军事委员会委员响着皮靴,在掩蔽所踱着步子,突然他用脚后跟猛然车转身来,站在州委书记面前,好象告诉他一件新闻似的说道:“有这样的人民我们一定能赢得这场战争。不仅赢得这一场,而且能赢得任何战争。”

  大家又将眼光望着游击队员们,但是他们谈话谈累了,已经睡着了,打着甜蜜的呼嗜。不久也响起了姑娘均匀的呼吸声。

  “青年时代真是个美好的时代,将军同志们!”州委书记说道,在他的嘴角边突然出现一道道善良的、十分纤细的皱纹,“当年我也曾唱过《谢尔盖神甫》这首歌,也同特种任务部队·在森林里追逐过白匪,在讲台上批判过那些资产阶级式样的领带,也曾日以继夜地重建过发电站……什么都做过啊……”

  “您以为我不是这样吗?”军事委员会委员问道,用手摸了摸头上的银发,“呶,我自己也不相信,当年共青团支部全体团员会把我送到军事委员部去应征入伍。

  我们的火车头飞驶向前,

  公社——是我们的停车站……

  还记得吗,伙伴们?”他向州委书记和师长挤了挤眼睛。

  我们没有别的道路,

  只有手里拿着钢枪

  ……

  捷普洛夫将军用悦耳的声音接上去唱起来。根据他唱的那种豪迈的音调,大家都清楚,这位威风凛凛、已经上了年纪的人当年也是个共青团员。

  “青年时代是个了不起的时代。”州委书记又重复了一句。“还记得吗……”

  突然掩蔽所的门开了。在一团寒冷的雾气中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军官。他的护耳皮帽,他的短皮袄,他脸上年轻人的绒毛和两撇小胡髭——这一切都盖上了一层白霜。他跑进掩蔽所,挺直身子,一声不响,然后把手举到帽沿敬礼。

  “请允许我向您报告,将军同志!通讯军官中尉瓦西利耶夫有紧急公文递交军事委员会委员同志。”

  中尉从图囊中掏出一份公文递交中将。

  中将撕开火印。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电报上飞快地看了一分钟,然后抬起无比激动的脸庞,说道:“从莫斯科发来的电报。最高统帅部询问他们的健康状况。谢苗诺夫询问他们……你们知道谢苗诺夫是谁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军官们,将军们,州委书记以及空着一只衣袖的银行工作人员,全部挺直身子立正。根据这一点就十分清楚,他们知道或者猜到了这位按照总参谋部的暗号命名为谢苗诺夫的人是谁,是他在询问这三个无忧无虑地沉睡在这座掩蔽所里的板床上普通而又年轻的苏维埃人。

  一九五○年脱稿

  



《穆霞姑娘》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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