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乌格柳梅的运气不佳。从列舍托夫的电报中我们获悉：运送乌格柳梅的飞机在经过前线的时候，被高射炮击中，爆炸了。飞机的残骸落到了我们的领土上。
然而，我的运气也不佳。昨天晚上，我决定去看看吉泽拉。我有她房门的钥匙。我离开Ｎ城的日期迫近了。列舍托夫催我结束这里的事情、我想再和吉泽拉谈一次。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她总是若有所思，忧心忡忡，同时也特别温和柔顺。当我试图劝她谈点我感兴趣的事情时，她却不愿意。难道不能一个晚上，只有一个晚上，沉默一会儿吗？而且，说活又有什么必要呢？我们可以不用语言，就能很好地相互心领神会。最好她能听一听我的心脏是怎么跳动的。安静些！我应该平稳地呼吸。
分别的时候，她双手捧住我的脸，久久地，久久地望着我的眼睛。
“我想把你牢牢地铭刻在心上。”吉泽拉说。
只有在昨天晚上，当我 然一身来到吉泽拉空空荡荡的寓所时，我才明白这短短一句话的含义。吉泽拉不在了。只有雷马克的那本书是使人忆起她的实在东西。
心爱的吉泽拉！你不愿忍受分别时刻的极大痛苦，因而不辞而别。其实，两天以前，在你说：“我想把你牢牢地铭刻在心上”的时候，就和我告别了。你知道，那就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
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停留了几分钟，这个房间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这里的一切都记载着欢乐的，但已经是一去不复返的往事。这种感觉是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烈的疼痛使我的心编成一团。我感到嗓子里有点儿难受！似乎想要咳嗽一声。可是我怕这样做，我担心我会流泪。
我拿起雷马克的那本书，把它用旧报纸小心地包起来；便离开了这空荡荡的住宅。从此以后，我的脚就再也没有跨进过这个门坎，一次也没有……
今天早上得知，军令处的全体成员已经离开Ｎ城西下了。到哪儿去了？甚至齐默利鲍尔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然而他却说：“如果军需官离开了舰艇，就是说，这舰艇面临着危险。这一点他们可比任何人都清楚，帆应该在暴风雨之前，而不是在它之后才放下来。”
我和齐默利鲍尔见面是为了继续进行认真的谈话。
上次他交给我一份秘密警察局的奸细的详细名单。开端还算不错。
杰米扬说：“你们小组所做的一切都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的和十分有意义的，而这份名单是其它任何成绩都无法比拟的。这里有四十一个人呢！”
稳住齐默利鲍尔以后，我们决定继续行动……着手去对付冯·普特卡麦尔中校。我认为，在秘密警察头子的协助下，我们是能够把普特卡麦尔领导的秘密间谍学校的名单搞到手的。
这一次，齐默利鲍尔感到自己好得多了。他经受了两次可怕的打击，勉强恢复了常态之后，便竭尽全力地去完成少校的职责。开始，我们还象上次结束时那样，照样喝了咖啡，吃了夹肉面包。然后，每个人吸了一支烟，我便问这个秘密警察头子：是哪些原因促使他收藏普特卡麦尔的信的？他打算怎样处理它们？
齐默利鲍尔向我讲述了一件引人入胜的往事。原来，还是在一九三五年，帝国保安处和帝国军事侦察机关发生了可怕的争吵。最近八年里，这一争吵转变成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这场斗争是保安处的创始人和领导人林哈尔德·海特里希发起的。当然，斗争是在暗地里、在幕后进行的。闪烁的点点火光照不亮整个战场。通常，鏖战都笼罩着一层烟幕。但是，是什么样的力量引起了这场斗争呢？这同样很有意思。事情是这样的：起初秘密警察，希特勒德国国家刑事警察局和安全警察局都加人了保安处。但海德里希嫌这还不够、他丕想把那个军事侦察机关，也就是谍报局置于自己的控制下，而这个谍报局是属于德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部的。它归卡纳里斯海军上将领导，就是不久前曾把搞谍报活动的秘诀告诉给海德里希的那个卡纳里斯。从前他们曾经是莫逆之交，而现在成了誓不两立的仇敌。如果海德里希的保险柜里有卡纳里斯的材料和有关上将每一步行动的情况，那么，毫无疑问，卡纳里斯也在整海德里希的材料。简单地说，海德里希想要吃掉卡纳里斯及其谍报局，所以他总是在元首的耳边嘀咕，说保安处的间谍和反间谍机构要比军事谍报机关更完善和方便。党卫军上将卡尔腾布龙纳举起了在四二年从海德里希手中被打落的战争接力棒。战争在继续。卡尔腾布龙纳死气白赖地缠着元首，而元首却沉默着。希特勒不能轻视德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部。他懂得，在谍报局里，起主要作用的是容克地主阶级出身的军界代表，而这些人却不是那样喜欢他。
假如，齐默利鲍尔能知道这场战争将以什么而告终就好了！但是他不可能知道，而且也猜不到。于是，他决定等下去。他拟定了一个这样的计划：如果谋害元首的计划得手的话，他就去投靠冯·普特卡麦尔，并努力向他做一番解释。他准备说：是这样，亲爱的，是这样的。您的事曾经掌握在我的手里，但我不想妨碍您去进行神圣和正义的事业。您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这就是您的信。我把它们保存得很好，比您已故的兄弟保存得更好些。可能普特卡麦尔是一个知道感恩和宽宏大量的人。他可不是一个什么出身低微的庶民。他是一个贵族，一个绅士。普特卡麦尔的血缘关系同德国最上层的显贵们联在一起。在国内外，他都有许多肝胆相照的朋友，其数目之多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他得到当今世界的强有力的人物的支持，普特卡麦尔……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只要他能替齐默利鲍尔说句话，那么后者通往生活之巅的艰辛路途上就将繁花似锦。要是密谋失败了，那么，他随时都可以把信寄给卡尔腾布龙纳，并加上一个附语，比如说：“它们是最近从一个被枪毙的开小差的人手里弄到的。”那时候，就是卡尔腾布龙纳说话算数了。这远不如卡纳里斯，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这就是秘密警察头子所投下的赌注！
我问：“我感兴趣的是，如果把信交给冯·普特卡麦尔看，他会采取什么态度呢？”
少校耸了耸肩，沉思起来。能说些什么呢！当然，普特卡麦尔是个非凡的人，然而在这件事上，他是否能做出强有力的反应，却大大值得怀疑。贵族也和凡夫俗子一样，是想要活命的。
“您以为，他会接受我的条件吗？”我更加明确地说。
“我相信会的。他还能躲到哪儿去？人们仅仅是在时候未到的情况下才保持一种刚愎自用的态度。”
“我希望您在我在场的情况下把信交给普特卡麦尔。”
“这些愚蠢的信至少使我的生命缩短十年。”这个秘密警察头子忿忿地说，“但是，我同意这样做。我将很高兴去观察，当这位贵族老爷看到他写的书信大作时，脸部会出现什么表情。”
确定了某些细节之后，普特卡麦尔的问题可以算是定下来了。我建议秘密警察头子给我准备一份被秘密警察局拘留的和在监押的被捕人员的名单。
齐默利鲍尔吧哒吧哒嘴，吸了一口气，象个哲学家似的指出：“人的生活安排得多么奇怪啊！昨天我命令您，今天却是您命令我。而这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因为一些信件从我的保险柜转移到了您的口袋里。仅此而已。多么荒唐啊！”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