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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1999年第4期

缠绵之旅

作者:张 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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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急坏了袁武,所以他每回到晓燕家不是围着晓燕转,而是围着洁熙绕圈圈,一口一个丈母娘,把洁熙的头都叫晕了。
  大伙坐在餐桌前吃比萨饼,袁武还亲自下厨去做了很难吃的红菜汤,先盛一碗献给洁熙。接着,袁武没着急吃饼,而是给洁熙削了一个大鸭梨。袁武道:“丈母娘,您要的建材我给您搞到了,比您开出的价还低,还有我那位在日本的爷,他要出手的东西我也给找到了下家儿……”洁熙笑道:“你有那么能吗?还不是你爸爸批的字。”袁武道:“那倒是,现在提您的名字我爸爸是如雷贯耳,要说我爸爸,是个原则性特别强的,党的好干部,到广东分管金融、外贸这条线,他是力排干扰,积极贯彻中央的整改方针,废寝忘食地工作。可他一见了晓燕,确实打心眼里喜欢,一听您要拆散我们,那也是打心眼里着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沈洁熙做什么生意?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我给她批。”袁武正在要耍嘴,晓燕端着切好的哈蜜瓜从厨房里出来,慢条斯理对袁武道:“你把这段编成山东快书,可以上台表演了。”袁武还真的是山东人,大伙全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晓燕准备和袁武出去看电影,临出门口时,洁熙对袁武道:“小武,你能不能给我搞点油?”袁武道:“什么油?花生油还是石油?”洁熙笑道:“你成心啊,汽油。最主要价格要低。”不等袁武满口答应,晓燕插话道:“妈你做生意就做一两样,哪能碰上什么做什么?!”洁熙道:“我又不是专门做生意的,还不只能碰上什么做什么?!这不是有人问我吗?!”晓燕放下脸来:“小武手上又没有油,我们不能总麻烦他爸,油的事你不要再提了。”
  说这话时晓燕是认真的,但袁武在她身后给洁熙打哑语,意思是我肯定帮你问。洁熙其实有点怕晓燕,不敢再坚持,又不便冲袁武点头,一脸的大便干燥。
  从洁熙家出来,已经是月明星稀了。渺渺和蓝默默地走了一段,一时无话。渺渺是觉得内心一片安宁,多少年来,她都希望找到这种心有所属之后的安宁,现在明月清辉,又有自己所爱的人陪伴身边,她已是夫复何求了。然而,蓝的默默无语却是有点神不守舍,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之心里有点乱。
  渺渺挽住蓝的一只胳膊,柔声道:“你还上我那去吗?”夜色中,她其实连耳根都红了。见蓝半天不吭气,才发现他并没有听她说什么,神思恍然。渺渺笑道:“你也被晓燕迷住了吧?!你们男人,都这德行……”
  蓝不置可否,停了一会儿道:“我们叫辆的士,先送你好吗?”
  那个晚上,蓝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怎么还这么自恋啊……”江之邮信手翻了翻歌篇儿,一点都不客气地对渺渺说,“而且什么乱七八糟的,谱就不用说了,整个一个胡来,就说词,随便说,你看看这儿,‘爱是无怨无悔的等待,爱是烈火焚身的情感……’,前一句是多老的词儿啊,后面这句不是废话吗?不是烈火焚身那叫爱吗?……你这个都不行。”
  渺渺完全没想到江之邮会是这个态度,她愣了老半天才道:“江之邮,我这是多少年的心血,你怎么三分钟就给我否定了?!”江之邮道:“我这是给你留面子,其实三秒钟我就否定了。”渺渺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带着厚厚一摞歌篇儿,来怀旧晚会排练就带着,根本见不到江之邮的影子,他也没给她留电话,好容易撞上他,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不屑一顾。
  渺渺心想,现在的人啊,哪还会重什么旧情;怀旧,不过是一件流行时装,人们穿上它是为了赶时髦,谁会真心实意地道一声珍重呢?就算说了点什么,那也是说是说,做是做。
  她生气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台上是《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的排练,老而又老的少先队员们唱道:“我们新中国的儿童,我们新少年的先锋……”不知死的江之邮冲渺渺耳语道:“你这点东西给我看看算了,咱俩知根知底,我也不会笑话你,千万别给人看,别拿到什么音像社去,会把人家的牙都笑掉……再说,你是一个爱情的失败者,你就别跟着搅和了……”
  天地良心,江之邮后面的这句话是开玩笑的,但黎渺渺已嚯地站起,眼中噙满了泪花。江之邮吓得脸都白了,也跟着站了起来,“渺渺渺渺,你别急别急,说句老实话,你的歌连我都没法写,我得回音乐学院请我的老师写,最近我们的确是在策划一组抒情美声……”渺渺理都没理他,拿着自己的歌篇儿走了。
  她听见江之邮在背后高喊了一句:“市场经济,我不能砸牌啊!”
  她就不信这个邪,她也在歌坛摸爬滚打十几年了,这方面的路子还是有的,只是没有江之邮这么直接罢了。在这件事之后,渺渺联系了好几家音像制品公司,人家张口就问:“有钱吗?没钱我们就不看作品了,就是写出《蝴蝶夫人》来也没用。”有一家公司更开门见山:“你都多大年纪了?把阵地多留点给年轻人吧。”只有一家公司的音乐策划留下了作品,但是把作品退给黎渺渺时一言未发,渺渺道:“不如我给你唱一唱,你听听感觉……”负责音乐策划的年轻人道:“大姐,这样的歌你就回家唱着玩吧,往好里说这是习作,说难听点也就是音乐垃圾。”
  要不说知音难觅呢?渺渺至今才体会到这句话的深刻含意。
  大约过了十几天,渺渺突然接到江之邮的一个电话,说为她请人写的歌写好了,叫她第二天到公司去试唱。渺渺并不觉得喜出望外,一首歌,跟拼盘似地配在一张碟上,有什么意思啊,还要对江之邮感恩戴德。可是不去,渺渺又不愿意得罪江之邮,他现在可是大名人了,在圈里说一句话也是举足轻重的。再说,渺渺还想努力一把,请江之邮帮自己修理修理手稿,十几年的心血,这些天来的激情,总不见得说完就完。
  第二天上午,渺渺睡过头了,不过她也没有太当回事。江之邮嘛,又不是蓝。她起身洗梳,冲牛奶,吃饼干,记得把揉皱的歌篇儿放进黑皮手袋。这才腾出手来化妆,搭配衣服,换来换去都不满意,最后挑了一件白色无领衫,配一条豆汁色的长裙,看着倒也干净。
  这样一耽误,等她到仟黛音像公司的时候,已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两个多小时,渺渺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
  她浑然不觉地找到江之邮的办公室。江之邮坐在大班台的后面,黑着脸望住她半天没吭气,渺渺没理他,不请自坐在沙发上,晃着腿欣赏屋里的装饰,四下里观望。冷不丁江之邮火起:“你还来干什么?!我老师在这里整整等你两个钟头,现在回去上课了!黎渺渺,你以为你是谁?!”
  渺渺还第一次见江之邮发那么大的火,不觉傻了眼,人木木地看着江之邮,江之邮拍桌子道:“你懂不懂尊重人?!你怎么越活越不明白?!你以为我求着你给你写歌灌唱片吧?!我告诉你,自从你声带小节手术之后就不适合唱歌了,连合唱都不适合,因为音色不纯,只不过外行听不出来罢了。”渺渺这时才缓过劲来,气道:“江之邮,我可以不唱你的歌,你也用不着这么羞辱我!”江之邮正色道:“我这不是羞辱你是提醒你,导火线好像是迟到,其实这件事本身特别能反映出你的心态,你从来没找准过你自己的位置,所以无论成功与否你都不会快乐!”渺渺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我现在很快乐!”江之邮冷笑道:“你算了吧,一脸的深仇大恨。”
  她真恨不得扑上去打他一巴掌,气得脸色铁青,心想,这就是男人,一时他不爱你了,最知道用怎样阴毒的话来刺伤你!她真是瞎了眼了,被他用一个电话一首歌招来,发泄当年心中的不满!他当然是太有资格取笑她了,因为她没有成功,活得不好……想到这里,她实在有些心酸,眼圈也红了。
  这一回,江之邮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仍怒不可遏道:“你以为我是不爱你了才这样说你?你错了,就因为我心中还残留一点点旧情我才会这么说你……”江之邮突然动了感情,话说了一半哽住了,对从前的一切,他其实更愿意“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是他做不到,虽然他表面上很现代,虽然他后来有点庆幸没有和渺渺走到一块——其实他们并不合适。可是他就是做不到,这可能是一种真正的怀旧吧,他继续说道:“我告诉你黎渺渺,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会这么对你说,你要正确看待自己,别把自己看那么高,孤芳自赏,和者盖寡,你不是那么回事。你如果清高的话,为什么会跟金三好,不就是因为他是高干子弟吗?你清高,你为什么会拿着一堆破歌来找我,不就是想利用旧情出光碟吗?世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世俗的上面还要披上清高的外衣,时间一长你还真以为自己卓而不群与众不同,是别人不理解你欠了你的。就因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才会在许多问题上变得没有智商。许多人觉得,一个人的成功是靠天才,当然,这没有问题,可是如果不懂得正确认识自己,不懂得尊重别人,不懂得如何与人交往、合作,任何有才华的人都不可能成功。”
  江之邮震怒之余的话,令渺渺清醒一阵儿,糊涂一阵儿,最不理解的是怎么小小的一个迟到,引出江之邮这么一大篇话来,他还痛心疾首,动了真情。
  只好以后慢慢消化了。渺渺离开仟黛的时候,江之邮和她拥抱了一下,两个人的神情都颇悲壮。
  被骂的感觉有时也是酣畅的。
  回团以后,渺渺以一种“冷月葬诗魂”的心情把她写的歌谱全都烧了。
  
  交响乐伴奏的大型组歌《春天的故事》正式投入排练。很长一段时间,乐团大楼的清晨是无比宁静的,因为歌手乐手们外出“炒更”挣灰色收入,常常是后半夜才能睡觉,当然也就没有人早起练功了。
  这次排演组歌,团里做了统一规定,第一条就是早晨恢复练功,晚十一点半以前全部归团,有专人负责检查。所以早晨有人吊嗓子了,圆号嘟嘟嘟嘟地冒着不成调的音节,双簧管奏出的春天故事略显忧伤,提琴的声音几乎是无处不在。
  渺渺也不大习惯早起了,睡懒觉总是最舒服。她今早是被黑管吵醒的,黑管就住她的楼下,起身后她胡乱套了件蓝白间道的海魂衫、黑色的紧身裤去练功房练形体和吊嗓子。其间,她有点走神。
  有些日子没见到蓝了,因为团里有任务,她不能总跑怀旧晚会那边,她的三个舞一个唱倒是不用再练了。但是,不去那边就见不到蓝,有一次抽空跑去,蓝又请了假,也是为工作上的事。她给蓝打过电话,十有八九不在,也不知他在忙什么,名城办还能忙什么?!偶尔一次撞上他,似乎格外惊喜,但在电话里又不约她见面,不知是不是旁边有人,不方便?
  昨天晚上,她还把小屋好好收拾了一番,想着蓝随时都可能来,乱七八糟的就很败兴,她还去买了一些水果和饮料。忙完之后便坐在床上发呆,想到她和蓝在这里的疯狂,她真恨不得立刻见到他。
  压腿的时候,渺渺也在想蓝,想他们在揽月阁的红烛相对,在软床白枕间的温存浪漫,她想自己真是不可理喻,简直犯了花痴。可是她喜欢他呀,她爱他。茫茫人海中让她心动的人几乎没有,能够同床共枕又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啊。
  这时她才承认自己已经陷了进去。
  下午,排练结束得比较早,渺渺给名城办打电话,那边是一个劲的占线,死活也打不进去。渺渺决定去一趟,她换了身衣服,又在街上买了点东西,才跳上一辆计程车。她想,无论如何她不再矜持了,她要把自己变得很低很低,做世俗的小女子,她不想要清高了,何必还要清高的外衣?
  名城办公室很安静,只有一个留守值班的人在煲电话粥。他告诉渺渺蓝去看电影了,整个机关下午都去看电影了,是《离开雷锋的日子》,受教育嘛。渺渺说,那我给他留个条吧。那人忙说你留你留,又接着煲粥去了。
  渺渺来到蓝的办公桌前,她把给他买的康师傅、八宝粥和煮茶叶蛋放在办公桌下面。
  桌上堆着一些书报,渺渺找纸的时候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一摞草稿,渺渺看了看,是什么把本市建设成历史文化名城的几点具体做法,大纲上还有红笔提示:文化清理、规化定位、立法。文物古迹的下面还划着红杠。渺渺笑了笑,心想这一代人活得真是太认真了,现在上上下下都在抓经济,抓百分之八,谁还顾得上城南旧事?!她随手翻出一张纸来,可又不知如何留言,想了半天,只写了两个字:想你。然后折好和茶叶蛋放在一块。
  隔了几天,蓝也没有给她打电话,渺渺觉得有点奇怪,打电话过去,蓝在,这回也挺痛快,约晚饭后去飞越激情酒吧。
  非常现代派的酒吧,黑色的天幕帐幔,硕大的吊灯罩是清铜花格,完全是不规则的,大小方圆形状各异,里面镶着红红绿绿的碎玻璃。桌椅都是蠢蠢笨笨的,漆皮剥落,没有桌布也没有花,桌上只有一只骷髅烟灰缸。音乐是低沉的黑人摇滚,墙上的装饰千奇百怪,其中之一是铁丝卷曲的男性人体,穿一条真正的宽脚牛仔裤,裤腰未系,拉链开着,露出的阳具是一个大灯泡,短粗短粗的散发出暗淡惨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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