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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0年第2期

民间药方(小说)

作者:夏 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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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走能跑了?李石说了,这是心病,你甭再害怕黄主任了,他死了。你不怕他,你的病也就好了。等治好了,咱再去考大学。”
  可杨子的妈说的这些话似乎并没有让杨子感到快乐,他闭上了眼睛,刚才都快干了的眼泪水又冒了出来:“妈,你让我去死吧。”他哭了,嗓子眼里堵堵的,就像是有口痰似的,“我咋还不死啊?”
  这天晚上,杨子开始昏迷了,他妈以为只是发烧,给他的头上隔一阵就换条凉毛巾敷着。不过到下半夜,她睡死了,毛巾歪掉到了地上。杨子的嘴唇裂了个大口子,血直往外冒。
  凌晨五点多,杨子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惊醒了杨子的妈。老太太摸着儿子的头说:“不烧了,不烧了。你别再吓唬妈,妈给你倒水喝,好不?”
  杨子并不想吓唬他妈,其实就算他想吓唬她也没那精神头儿。他彻底垮了,只觉得气好像不够用了似的,那腹腔、胸腔啥的都被厚厚的棉花絮给堵上了。
  在最后的记忆中,他似乎正在一条长得没边没际的路上奔跑着,那路可真是长啊,他的腿软得就像是橡皮泥捏的似的,路上还有一些看不见的水坑,让他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一会儿,路又变成了河,望不到头,远处苍茫的芦苇丛召唤着他,要他快点过去,过去、过去呀,他只要过去就能躲起来了。身后的路渐渐变黑了,狗的绿眼睛追了上来,狗的气味越来越近了,还有狗的声音,嘶哑的喉鸣,一声重过一声。黄主任出现了,他叉着腰站在狗的后面,和狗发出了一模一样的喉鸣声。在黑暗中,杨子没路跑了,他抱住了头。他的头突然痛了,他站不住了,他倒下了,他的腿让他立马儿不争气地跪在了黄主任的面前。
  狗扑上来咬住了他的肩膀,咬得很死,呼哧呼哧的气喷到了他的脸上。多帅气的狗啊,全身黝黑,皮毛油亮,凌厉的眼睛从长长的毛发下警觉地看着他。他吓出的尿液的气味更加刺激了这头无法无天的畜生,它猛地跳了起来,两只硕大的爪子压着他的肩,把他扑倒了。
  他的头磕在了一块石头上,紧接着,是前额,黄主任手里的警棍摔在了那上面,就像是甩在一个坚硬的平台上一样,他的动作,伴随着杨子飞溅的血珠,干净利落。
  他被狗扯着衣领,全身扭曲地、半跪半蹲地、跌跌撞撞地进了治安室。
  随后痛的就不只是头了,杨子在窗户和墙裙刚被新漆了绿油漆的房间里不停地前仰后合、人仰马翻、摸爬滚打……黄主任一边动作着,一边像唱顺口溜一样地念叨着:“你敢撞我,你胆子不小啊,撞了人还跑……我让你撞,让你知道撞了老子是个啥下场……”杨子的腿最先麻木了,然后他昏迷了。再然后,黄主任和狗热气腾腾地冒着大汗,出现在了蹲在院子里已经哆嗦成一团的杨子的妈面前,黄主任带着赞赏的口气说:“这畜生,比我还狠。”
  他爱怜地摸摸狗的脑袋。
  杨子尿血了,眼睛也越来越模糊了。他听见了他妈的哭声,这声音让他害怕无比,他似乎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在没有父亲的日子里,他总是有着无尽的担忧和恐惧。最后,他终于醒了,他撕心裂肺地叫了声:“妈——”,就疯了。
  杨子的妈奇怪的是儿子在疯了将近三年后,因着黄主任的死,神智却突然清醒了许多。
  第二天,张妈飞跑来报信。“那狗让杠子的大哥抓住了。”因着是最新的新闻,张妈既骄傲又神秘地说:“我来的路上看见了,杠子和他哥把那货塞进了麻袋,说是要扛到黄主任家去呢。黄主任的老婆悬赏抓狗的人,整整三万,看看人家这气派。”
  “杠子他哥是怎么抓到的?”杨子的妈问。
  “在河对岸说是守了好几天呢。那条狗啊,天黑了就站到河边了,悄悄的,对着黄主任死的那地方叫呢。说是叫得可碜人了。”
  “三万块钱不就到手了?”杨子的妈并不关心狗叫,她羡慕地擦了擦眼角。
  张妈凑近杨子妈的耳朵:“杨子的病怕是要用狗血来喷。你还记得大顺他妹不,那一年他姑的魂上了他妹子的身,不就是杀了条狗,拿热乎乎的狗血给喷上去的?”
  杨子的妈猛地扭过了脸看着张妈,恍然大悟地说:“可不,我咋没想起来呢。”
  “这可是老方子啊,俗话说,狗血打鬼,你家杨子八成是让那姓黄的缠上身了。就去要那条狗的血去,以毒攻毒,说不定杨子这一喷啊,把冤就给彻底报了,病也就好了。”
  “我随便找条狗给杀了还不成吗?”杨子的妈面有难色地说:“黄主任的老婆,昨个天还在当街骂我,说要告杨子个谋杀罪,说见死不救就是谋杀罪呢。这天杀的女人,幸好杨子回来就瘫了,要不,她真会给拽到街上把孩子毙了呢。”
  “你就去要那条狗的,”张妈口气坚决地说,“那血才管用。等杨子好了,你不就又有盼头了,让他再去念个大学,完了娶房媳妇,还有得孙子抱呢。”
  张妈描绘的美好前景让杨子的妈心里热乎乎的,她暗暗捏了捏拳头,说:“就是,黄主任的老婆不会不给我的。”
  “你家杨子是被黄主任打残的,她又不是不知道。”
  “可……黄主任也让我们白活了三年,全靠他照应,吃的、喝的、用的,包括杨子看病,我们可都没花一分钱啊。要是她这么说,我可咋办?”
  杨子的妈眼前似乎就站着黄主任的老婆,她感到害怕了,心跳骤然加快很多。
  张妈说:“她咋会那样说呢,不就要碗狗血吗,又不是啥宝贝。她要那样说,你就说要告黄主任。”
  “我咋敢告呢,我要告了他我还能在这儿呆吗?人总得有个安身的地方吧。今天还有人在说要给黄主任下半旗呢,我要是告了他,那不马上就被撵走了?我和杨子去哪?” “那你就……认了?” “现在没人再管我们了,”杨子的妈低下了头,“我还要那些狗血干啥呢?”她哭了,沮丧和绝望布满了难看的老脸,“我还不如带着杨子一起死掉算了。”
  “不成,”张妈陪着杨子的妈掉了眼泪,“不能就这样算了,你去试试。”
  杨子的妈说:“我知道的,黄主任的老婆说了,狗是要用来祭祀黄主任的,她说他托了梦给她。我知道,怕是要不来,那女人……就是让狗血全流光,她也不会给我一滴的;她给了我,那不就等于承认黄队长当年打错了人吗?”
  她摇摇头,不想再说下去。张妈的眉毛挑了挑,嘴张了几下,终是也没话可说了。
  杨子看上去就要死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单薄,杨子的妈觉得儿子瘦得快要像张纸了,她简直害怕走到他的床前去。再没什么东西可责怪的了,她便恨上了河边的那些鸟,她认为要是杨子不去看它们就不会遇上这样的破事。“天杀的,”她早上一起来就跑到了河边,来来回回、噼里啪啦地朝鸟群扔了很多石头:“只有头和屁股的东西,滚开。”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不停地挥动着胳膊,不顾腰酸背痛。她还跳起脚冲它们喊叫着,声嘶力竭地,让唾沫挂满了嘴角,一脸的仇恨。
  从河滩回来,她喘着粗气,坐在杨子的床边说:“他们说狗血能治你这病,谁信?……还是李石那黑心,的说得有理,等黄主任过了头七,咱们就去乡上告他,说不定还能给你弄点药钱……”
  杨子妈嘟嘟哝哝只顾自说自话,见儿子悄无声息地躺着,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凑近看时,发现杨子不知啥时候已经死了。
  杨子一死,杨子的妈立刻就觉得是她把儿子给耽误了,“究竟灵不灵,咋不就试试呢,”她后悔地砸着自己的胸口,哭得死去活来:“你怕丢你那老脸么,”她骂自己,“你那脸也能叫脸吗,你咋就不早点跪到黄主任老婆面前去要碗狗血啊,你这个老东西、糊涂东西啊。你去求她啊,去求求她啊。你啊你啊,你害死了你的儿呀,你这个老不死的,看你以后谁来管啊……”她哭着,嗓子都哭破了,那它眼屎更大了更难看了。
  就在杨子死的当天,杠子和他哥真的拿到了三万块的赏钱。至于死了的狗嘛,被吊在了街东头的柱子上,一直吊了十来天,整个尸体都绿了。因是开了膛破了肚,加上夏天,臭得人几十米开外都能闻得到。
  夏景,编辑,现居海口。发表有作品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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