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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0年第2期

分道扬镳

作者:李 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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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8年8月上旬的某天,盘古乐队在一个半是居委会半是录音棚的地方,用一天时间录制完成了他们的第一张专辑《欲火中烧》。在此之前,盘古自制了三盒小样:《摇滚》、《旧石器时代》、《怎么办》,据称,他们的作品一共有三百多首。开始也许是这样的:家住重型机械厂、长胡子、爱流汗并酷爱机械重金属的矮个子南昌人敖博(生于1972),与不喜说话、外表温吞但内心极易激动的南昌拖拉机推销员李文枫(生于1973)一起组乐队。说是个乐队,其实什么都没有。敖博就用嘴巴去游说,游说那些工人和朋友,说我会为你们奋斗;大家就捐钱,你五十他七十;什么都不会,就是有几首歌词;然后到南昌一个音像店,鼓、贝司、吉他刚拿到手上——“哇!六根弦!”就是这样,当街开练,观众是过路的行人,盘古就这样成了。
  凭着手里那把价值仅六百元钱的国产劣质电吉他,敖博成了这乐队的主唱、吉他手和词曲作者。写作有什么难,心里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什么;作曲有什么难,怎样把那些演说说得更大声;演奏有什么难,插上电、发出响声,然后凭接下来的直觉——让响声具有某种形式。
  他们睡在大街上/他们睡在这条臭哄哄湿漉漉脏兮兮的大街上/你不知道睡在这条街上的人有多穷/无论春夏秋冬/我每天夜里去一个收费的公共厕所时/总能看到他们成堆成排睡在公共厕所旁的街上/你也许永远不知道他们是谁/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是人/没人真正关心过他们/却有人真正驱赶他们/他们不该睡在街上/可是他们能睡在哪/他们永远睡在大街上/他们永远睡在一条臭哄哄湿漉漉脏兮兮的大街上/你永远不知道睡在这条街上的人有多穷/无论春夏秋冬(《他们睡在大街上》)
  这就是盘古要说的话,这种看法如此简单,如此一目了然,我们却永远看不到——我们已习惯于用城市管理、用城市化和现代化的思路来看待这样的问题,一种真正的阶级差异和阶级立场!确实,盘古是用“阶级感情”看到了他看到的,我们没有,所以我们看不到。想到这,我感到气馁、失落和无法自制的痛楚:作为一个关注社会的评论者,在盘古的世界面前,我突然发现以前自以为看清的真相和问题,上面正覆盖着我自己不愿承认的智识阶级的暗影,上面有因为身处不同阶层而永远不会念及的盲点,而我们还在抽象地标榜知识分子的良知和人道,并自以为掌握了真理。真正的真相是,社会正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将一种巨大的鸿沟拉向我们并越拉越远,而我们还在幻想着共同经历和共同拥有。盘古揭示了,这种共同根本就不存在。吃饱了的和饿肚子的永远不会坐在一张桌子上谈话,即使他们面对着共同的问题,即使他们对这个社会充满着同样的焦灼、痛苦、期盼并渴望改变它们。但他们,不是一路的。自从中国打破全民平等的大锅饭并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之后,一度隐匿的阶级问题已慢慢地生长起来,并再次有可能成为社会的重要问题之一。
  而这就是盘古发言的基本出发点。正像我国领导人所说的,在中国,最首要的人权首先是生存权。这最基本的权利,当盘古把它用噪黑的电乐和撕裂的肉嗓表现出来,吃饱了的人永远不会想到它并不是如躺在真皮沙发上凭空想象的那样低级、浅显,而是充满了力量,饱含着深度,并能以它为基点迅速扩展到意识形态的各个领域,尖锐地揭示出同一问题的另一套答案,同一世界的另一层面目。“阳光照不到社会的阴暗面”,那属于生存最基本的一些问题,是如此具体、如此实在、如此深刻,它的发现或不发现,完全是因为阶级情感的照耀,而不是因为智力分析能力的高低。当盘古用撕心裂肺的惨叫将其喊出,我们发现这重量竟超过了一切重量,这问题竟超过了文化界的所有问题。“我付出了所有的努力/却抓不到一根稻草/我只能被迫放弃那无望无助的追求/……/等待再一次凄厉的生命”(《无望》)。在经济中国的巨大发展中,竟还有这么深的无望!盘古的出现揭示了,这种无望在某些阶层已成为一种社会情绪,而只有抵达了那生存绝境的人,才会有这样漆黑沉重、令人窒息的狂想:“我想要颗原子弹/我就会有安全感/……/我如果有颗原子弹/我就有资格跟你谈一谈”(《原子弹》)。生存的重压,求生的欲望,展示的是底层最赤裸裸的现实。没有充分地传播,只是一小部分人在听,却已令很多人惊吓、害怕。最基本的生存权,在这之上的最基本的人权,这一开始有意接下来潜意最后变成无意地被忽略的地方,恰恰是经济时代一时掩住的疮疾,很多年后突然被盘古提出,我们发现它竟已如此巨大。那深黑的音乐、深黑的情感,足以说明它的严重、它的迫在眉睫、它的濒临极限,就像是一个黑洞,正把开始近然后远的所有东西往里吸;又像是一片腐质层,由于完全封闭长久埋藏不断承接一层又一层重压,它的反压强也被一层层储积起来,一有破口就极可能井喷而出。
  这是中国摇滚乐第一次脱离青年文化的范围。盘古的诗与歌,与其说是青年的,不如说是社会的,甚至,它与这个时代的青年毫无关系,与城市化、全球化、消费化的新人类背景毫无关系。我们听着,忘记了他们的年龄,感觉是在听一个工人、一个百姓,听我们以前常说的劳动大众——他们的幽默、热情和智慧,这智慧全因为他们一无所有的地位和身处底层的立场而生成。
  恭喜你啦 免费来到这个世界/但请你注意 从此到死都要收费/你是人吧 你活着干嘛/你除了受罪/你还要交费/好了好了 交钱交钱吧(《免费》)
  昨天我来到这个世界/今天我看着这个世界/明天我离开这个世界/前天 我们在一起/昨天 你死去/我今天还活着/你在明天等着/我后天找你去/做人多不自由 做鬼多不自由/做生物多不自由 做死物多不自由/既然都不自由/我还能做什么呢 随便吧(《随便吧》)
  死亡不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你们天天这样生活工作/就是一件比死亡还可怕的事(《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还有这样的歌词:“我以为只有猪才住在圈里,突然间有很多东西都往圈里挤,文化圈、娱乐圈、演艺圈、音乐圈”(《猪三部曲之三:圈》);“黑呀太黑了/简直又黑又亮/比黑社会还黑/比光明还亮”(《黑又亮》)。这是真正的民间智慧,它针对问题的极端、凶猛、辛辣、透彻和彻底,正是出自于社会利益共同体之外的人——那些无所失去的穷光蛋的处境。它几乎是从天性里吸收了新民谣、民间段子、各种顺口溜的特性,发展成恣肆的思路、雄辩的口才、通透的达观、鲜活的大白话、野生野长的诗。有时候我想,盘古更多地表现的是他们在文学上的机智而不是音乐上的才情,因此才赢得了很多人——包括我的好感。但紧接着我就会反悔,因为我意识到,盘古在音乐上的发明和创造,虽然不太像音乐,但就是那些很成熟的乐队,有时也难以企及;或者说,盘古在最根本的思想上——包括对音乐的想法,触及了本质,超过了很多人。
  首先,盘古所昭示的是拿起吉他闹革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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