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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2年第3期

上海求医日记(1997)

作者:博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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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妈妈果然说有事,原来妹妹来了一封信,讲的是和她男朋友的事情,因为我们见过那个男孩一次,觉得长相和人品都不行,爸妈都不同意。妹妹当时迫于压力,就对家里说已经不来往了。可她这次到深圳是和她男朋友一起去的。妈妈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讽刺,她对这种“背叛”无法接受,她唠叨着,说:一个儿子这个样,一个女儿连真话都没有。
  在这种时候任何丝毫的重量都会使承受者崩溃,你可以善意、可以帮助,也可以不闻不问,但轻视却是真正的冷漠。
  晚上的时候,眼里都是妈妈那欲哭无泪的灰暗表情。
  
  7月24日 周四
  
  医院要搬楼,就在这几天。医护人员显得挺忙的,也都挺高兴,因为据说盖新大楼花了四个亿,买设备也是四个亿,有中央空调。
  应该是化验单还可以,白蛋白不挂了,上午也就是两个小瓶水,到十点多就结束了。气温也降下来一点,自己的心里当然也还是堵得满满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忽然一个护士到床前,她笑眯眯地问:“你是徐州的吗?”我说:“是呀。
  
  你老家也是徐州的吗?”她说不是,但她爸爸在那儿工作了近十年。她小时候去过,不过已经记不清了。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徐州的呢?”她说刚才在抄病历时看到的。其实她爸爸在徐州工作的地方离我家就两站地。
  上海人是很排外的。才几天,临床的老头就和小曹吵了起来。其实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玩牌,总是玩不了多久,就会吵起来。一老一少,竟然能为这点事争执,我感到非常惊奇。
  曹永慧的妈妈已搬到和我妈同住,按时到医院很是个伴,曹永慧家竟然有一百亩地,不过他妈妈讲,收益很不好,而东北的气候对人体的损害也很大。
  今天和妈妈第一次到她住的地方去,穿过街,再是一个菜市场。旅馆果然很干净,还有一个小电视机。没呆多会,妈妈就送我回医院,可到路上,我们就都走不动了。妈妈还是被那种深刻的痛苦挤压着,这短短时间的种种变故已到了她忍受的极限。坐在公路中间的绿化带里,妈妈的眼泪就流下来。她对我和妹妹都伤痛不已,多年的付出,结果是那样令她绝望。本来以为时间和真诚的粘合会使生活变化,哪怕是一点点。可是宿命在这刻显得是那样强大和恶毒,一切终于陡然发生。而我们只能像汽车远去后的尾气,被远远地抛在后面,还显得如此肮脏陈旧。我又能说些什么,已经算是长大了的我,比妈妈不会多什么思考判断能力,可能只会多一点领会的宽容,可这时需要用言语组成的安慰我又能到哪里找得。我们只能在那儿哭泣,旁边的汽车,呼啸着奔驶,你感到一切都在高速转动,惟独你的心灵从此静止。没有什么理由,一切本来如此。
  
  7月25日 周五
  
  上午给我打针的护士就是也到过徐州的她,她姓董,针打得不错。她脸圆圆的,个子不很高,我觉得她是几个新分来的护士中最漂亮的一个。她的眼神里有一种鼓励我的意思,其实我哪里是不想活,只是没法活罢了。她非常爱笑,里里外外地忙着做事。
  我经常能想起,三月份在南京的病友小夏和唐明。我们一起住了将近三个月,经历了春节、元宵和初春。我那时是第一次独自在外地看病,知道了那种难。我还要去跑其它医院的专家门诊,为的是能让一切好起来。但我不能不承认,那一次我的胆子被吓破了。其实我的情况真的还好,病历上写着“尚(倘)若积极治疗还有痊愈可能”的话已不能把我拖出整夜整夜的梦魇。小夏原来是一个电业工人,收入很高,可他没有妈妈。我坐起来正好看到的就是他的床,那种画面不会让你感到是苦痛、悲哀,而是世界一定出了什么错。一个二十七岁的人,没法排泄,心力衰竭,浑身骚(搔)痒,严重贫血。如果他还想要对周围表述什么,你会怎么看?而所有的问题只是钱钱钱。可钱又不过是延长一种痛苦的生命,不能真正地改变什么,肾衰、心衰甚至受创的心灵,都是不可逆的呀。而一个肾衰透析病人的一年医药费会多于十万。唐明是南京人,他人都变得有些恍惚。我出院的那一天,他竟悄悄地走下了他久已不下的楼,为我买了半只烤鸭,说留路上吃。
  有时,我不能不想,自己要活的目的、勇气来自哪里?几乎是我人生所有的经历都在接触自己和他人为病所困的急窘。但他们在坚持时的深沉和友善,也会成为滋养任何心灵的良土。不错,是有很多人终会困厄至死,但我知道人生的大度衡不会如此简单,那地脉般伸展的本性也不会因任何障碍而有什么缺失。
  据说上海这几天要来台风,我本来以为台风只会在广东、福建才有,他们本地人说上海的台风也挺厉害的。
  上海给人的感觉还是挺从容、安详的。这时我和小曹已经很熟,我给他的唐朝乐队的带子,他时不时就学唱几句“我从来就是另一个过路的人”什么的。他也好给我(讲)家里的故事,下雪了、农场的狼了、有人偷越边境了。东北人好像天生会说话,不过一谈起他的病情,他的眉头就会皱起来,因为他的骨头里面还有病,面骨病也不易治疗。
  夏夜的时候,哪儿的天空都会显得很美,上海当然也是这样。我们走廊尽头的窗很小,近处就可以看到人民广场,远一点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十字,隔屋的病友告诉我俩,那是一所教堂。
  
  7月26日 周六
  
  闲得有些无聊,这儿的病人周转得很快,常常是一个星期就出院了,像我这样的都快成老病号了。今天主治赵医生说我的情况不错,体征已基本消退,化验也好转不少。他说我的情况好像还没有那么重,等缓解后再查一下吧,我忙说:“谢谢,谢谢。”
  白天就和小董闲聊,其实昨天晚上就做了一件非常对不住她的事。昨晚,我突然想把病历拿出来看看,心里好有个数。但这医院管理得很严,一直没法下手,她正好在,刚开始她不同意,我说只看几分钟,就强行拿了出来。病历上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化验单特别多,不少我也看不懂。把病历还给她的时候,看她急的样子,还是很抱歉。就解释说总要明白自己的情况吧,因为出院后还得找地方医治,总得说的清楚。她说:“那就算了。”又问:“你为
  什么总是躺着呢?”我说:“可能是因为病得太久了。”她说:“没事吧?”我说:“唉,怎么会没事呢?”
  中午小董忽然又走到床边,我本来以为她还在为昨天的事情怪罪我。她却说:“我已经替你问了楼上的江医生,他说你的病情还是有不少稳定好转的可能的,因为毕竟是外因致使,器质并不一定坏到了头。”
  我的心里当然非常温暖,在异地,有一个医生或护士这么近的说出鼓励的话,还是第一次。人和人之间有时像桥,有时又像墙,换一种态度世界就会四通八达起来。
  我想起了H,三年的时间,一起的沉浮,就像学不好习的笨孩子,虽还有一颗上进的心。在南京,H几次到医院照看我,我俩的情况会引起别人的目光。记得春节她正好发烧,走在空空荡荡的病房楼时,你会觉得自己只是个影子。H带给了我应该去争取的想法,可是哪里又有什么办法?我们的答卷非常不好,那时我确是和爸妈以及H都难以沟通。倒下很久又试着站起来,通常换来的只会是另一次跌倒。
  今天H在干什么了呢?我总是将情绪相加于她,而那种心情会使自己都很难堪,会一次又一次验证自己只是一个随时被别人给予关怀的人。我想既然已病到这样,不如和H分开算了。对于逆境奋起者,爱情是一张美丽的帆,而对于弱者中的弱者,不管附丽什么都不会改变沉闷的天空的。
  想起昨晚自己哭着看着妈妈的情形,我想,不一定是坚强,但我不应该再哭了……
  
  7月27日 周日
  
  今天是周日,医院的工作是五天半,只有星期天最安静。今天还是小董值班,我和几个病友坐在走廊头的长椅上闲聊。我们楼上就是换肾的手术室,平日里你如果看到那种带着医用口罩又不像医生的人,准是他们。因为在排斥期非常怕感染。到底是上海的大医院,每周都会做几次。和病友聊天你会觉得每个人的故事都很多,虽然他们的年龄、背景、环境是那么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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