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3期

都市里的“游手好闲者”　

作者：顾　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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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布拉塞一样，上海的姚松鑫也在夜晚的城市里发现了一种游走的快乐。随着他的脚步向都市之夜的步步深入，都市逐渐露出了它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来。然而，姚松鑫在他的夜上海图景中要表现的并不是布拉塞式的人间活剧。他像一个在夜晚的都市的外部不得其门而入的流浪者，他只是用他手中的照相机随手捡拾一些夜的碎片。他在夜当中闲逛，以他的无所不在的眼睛来窥视一些夜晚无意间泄露的小小的秘密并将其以一种深不可测的神秘影调定影下来。现代都市生活中的寂寞在夜色中被充分地放大，以至于显得是如此地无从捉摸却又是处处可以感受。
　　“游手好闲者”的闲逛虽然看起来好像是一种具有可操作性的拍摄方式，但这种行为本身在本质上却是与一个摄影家的内心精神连动的。仅仅是躯壳的移动并不能叫开通向都市秘密的大门。所以说，闲逛不是一个可以简单模仿的动作，而是一种具有哲学意义的都市摄影家的基本姿态。闲逛既是具有目的性的行为，也是一种无目的性的行为。没有“游手好闲”式的长时期的闲逛，好照片不会自动跃入你时刻伺机而动的眼睛。但是处于过于紧张状态中的所谓的闲逛，这种闲逛就变成了一种目标搜索，因此只会吓走世界偶尔探头的鬼脸。只有不为急切功利的驱使，将自己全部开放的“游手好闲者”才会有可能撞见世界频频探头的鬼脸。都市摄影家最难做到的是，如何全身心地开放自己，耐心地在城市的街道上与现实世界反复“拍拖”直到它接受你的存在，并不以你的存在为意。然后，才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正如维克多·富尔内尔于1858年所写的《巴黎街头见闻》中所说的：“绝不能把游手好闲者同看热闹的人混淆起来，必须注意到个中的细微差别。……一个游手好闲者身上还保留着充分的个性，而这在看热闹的人身上便荡然无存了。他完全沉浸在外部世界中，从而忘记了自己。在面前的景象前，看热闹的人成了一种非人化的生物；他已不再是人，而是公众和人群的一部分了。”（转引自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而作为“游手好闲者”的街头摄影家，也同样如此。他既没有忘记自己投入地观看的责任，也没有忘记通过摄影将眼前景观拍摄下来的责任。如果说他们正巧也在围观的人群中的话，他们也是既属于人群中的“看热闹的人”却又并不真正属于这一群人的特殊存在。唯如此才能拍到令他们自己与他人都为之惊愕不已的街头影像。在他们的摄影行为过程中，他们是一种兼具了主体性与无主体性的特殊人物。
　　从本质上说，做一个都市中的“游手好闲者”是以影像方式思考、表现都市与都市生活的一个基本前提。摄影家在闲逛时身心放松，全身心处于一种全面开放状态，心灵处于最善解人意的状态，他的眼睛就像一个天线，时时接受纷至沓来的视觉信息并作出迅速的判断。通过在城市街头的闲逛，他就因此有可能邂逅都市的秘密，遭遇世间的惊奇，获得与都市灵犀相通的无上喜悦。这是一种通灵的喜悦。摄影在本质上来说其实是一种与对象通灵交感、超越对象的具体性而获得一种精神感悟的心灵通灵术。他们就是这么一些深谙都市通灵术的摄影家。
　　
　　顾铮，学者，现居上海。主要著作有《世界人体摄影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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