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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2年第4期

赤贫的母亲

作者:无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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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初、高中离家四年,我好像断线的风筝,随处乱飞。父母让我放任自流,使我学习散漫,毫不刻苦。家中没有名利思想,不懂出人头地的道理,也使我对考学懵懵懂懂,稀里糊涂,所幸资质尚好,最后我差强人意地上了所一般的大学。
  上大学后,经济上对家的依赖不像以前那么大了,家里只偶尔来封信,弟弟妹妹以母亲口吻说几句家里都好,望我好好学习等话,封封如此,年年如此。妈妈从未想到问问我是否入党、是否谈对象、毕业后能不能进大城市等实惠的问题,对我这个不开窍的毛小子从不启迪,比起有的父母不远千里跑到学校为子女的发达而斡旋,妈妈几乎对我没有什么帮助。那时我见到同学的父母来心中常有失落感,因为生活中的潜原则是在书本中找不到的,父母不教子女,子女就要自己摸索,就少不了摔跟头。事实上我在这方面没少摔跟头。
  由于我社会化程度不足,不会活动关系,毕业时我被分到了边远的县城教书,教了一段时间甚无聊赖,曾写信给家里提出要下海经商。母亲回信说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对前因后果既不问也不提。当时我心里很委屈,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关心关心呢!此后我转工作,处对象,娶媳妇,再也不跟家中言语,知道说了也没有反应,还是自个拿主意吧!
  在母亲那里,我学到了什么?有时我会冷不丁冒出这个冷酷的问题。凭心而论,在她老人家那儿我未学到什么。生活的技能,社会的奥秘,生存的本领,食货之道,升迁之术……这一切都是我在失败中自学来的。母亲除了养育我以外,她无力承担起对我们的教育。这也难怪母亲,想一想她的一生,又有谁教过她什么东西呢?母亲很小时姥姥就去世了,闯关东来的姥爷为人家扛长活,母亲自然打小操持家务成了睁眼瞎。她自己成人成家后,天天围着锅台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后来随着各种社会运动听到了一些道理,但那都是愚民主义的宣传,只是使母亲胆子更小,见识更短。生活剥夺了母亲受教育的权利,没给她体味人生百态的机会,更没给过她塑造美好性格的机会,母亲如同松嫩平原上的一棵小草,无人浇灌无人培育,天地不知,自生自灭。
  我曾经抱怨过自己长得矮,长得丑,因此也抱怨家里的贫穷和吃穿不好。从小学五年级起,我的个子便比同龄孩子矮,此后年级越高,差距越大,到上大学时也才长到一米六。个子矮常受欺负,打仗打不过人家,抢球也抢不到手。待我找对象时,社会上正流行一米七二的标准个儿,我为自个的矮小苦恼不堪。那时我把原因都推到妈妈身上,怨她没有优生优育,不会带孩子,做的饭没有营养。半年玉米面大葱蘸酱,半年高粱米清水酸菜,我怎么能长个儿呢!我上大学前一直穿哥哥姐姐穿小的衣服,那时没多少感觉,上大学时妈妈把二哥相对象的新衣服给了我,宽宽大大得让我很别扭,当我怀揣六十块钱去上学时,乘客都好奇地看着我这个穿着不合身的新衣服的毛小子。我上大学时助学金可解决吃饭,但学习用具还得自备。当时学风好,同学们学外语都中了邪,一人捧一个砖头录音机又听又念,我很羡慕。寒假回家后我跟母亲要钱去买。母亲沉默一会说:来年秋天再说吧,你看今年家里也没钱。“砰”,当时我很不讲理地摔门而去。是的,母亲未给过我好吃的好穿的,未创造优越的学习环境,可我埋怨她却是没道理的。妈妈一辈子很勤劳、很善良,她也想过好日子,也想富足些,可她到哪去弄钱呢?我小时哥哥姐姐还没到队里出工,十来口的一大家人只有爸爸挣工分,年终一算帐就胀肚,妈妈愁得不知落了多少眼泪。那会儿粮食紧张,妈妈总是在我们喝完高粱米粥后再喝,她先把每个孩子碗中余下的米粒吃净,然后再盛新粥吃。五月节、八月节,是农村少数几次吃细粮的时候,妈妈为一大家人包好饺子煮熟饺子,自个却到外边喂猪喂鸡。肚里没有油水的孩子们吃饱后剩下饺子她吃几个,如果一个不剩她就啃玉米饼子。在土地承包之前,妈妈已经五十多岁了,可她前半辈子吃的细粮、猪肉,恐怕连我现在一年吃的都赶不上。说到穿与用,母亲一生也十分可怜,她虽然衣服是囫囵的干净的,但棉衣棉被棉鞋的棉花都是最旧最破的,稍好点的棉花她都紧着孩子用。一到冬天,妈妈都要买盒七分钱的蛤喇油,在冷风中抱柴火拌猪食,年年把她的手吹得长满口子,可她从不用点棉花做副手套。我们家里常年备有“镇痛片”,妈妈每天躺下时浑身都像散了架子似的,只有吃两片药才能入睡。她年纪大了疾病渐多,但不论什么病她都是吃镇痛片。在母亲去世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头部疼痛,双手发麻,有一次上厕所两手不管用,上完后连裤子都拉不起来,还是叫住过路的李婶给提上的。后来她病渐沉重,起不来炕,吃不下饭,弟弟要送她上医院,妈妈挣扎着说:“去医院也是躺着,还要花那么多钱。请大夫来给我打打吊针吧。”妈妈一直以为打吊针很高级,各种毛病都能治。妈妈送到医院后很快就去世了,其实她没有大病,只是脑溢血治得不及时。贫穷摧残了母亲,也最终杀害了母亲。母亲下葬后,我看着她的坟莹和坟莹周围贫瘦的土地,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悲哀。妈妈一辈子就像一棵小草,风吹雨淋,没人关爱,在秋天刚来的时候就早早地枯萎了。
  赤贫的母亲在六十六岁上撒手人寰,她未从世界上得到什么,也很难说给世界留下了什么。她含辛茹苦地养育了八个子女,现在两个下岗,三个当农民,两个在岗却日子平平,还有一个失踪有年。我不知道母亲在弥留之际是悲是喜,但我希望她沉睡在大地的怀中,或在天堂里永生。
  无色笔,博士生,现居北京,有散文若干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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