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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4年第3期

早春图(小说)

作者:刘玉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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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的。”冯宝才骂道。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冯宝才总是隐约地感到有点什么事情压在心头上,让他心里踏实不下来。仔细想想,有什么事呢。要是有事的话,就是大厚要把明明和他妈接到城里去了。大厚在城里搞安装,搞了也有七八年了,如今生意越来越红火,这不,又开了个门市部,而且刚在城里买了房子。这次过年回来,大厚便跟冯宝才把明明和他妈接进城去的想法说了。冯宝才说:“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呀,如今咱冯家也有了城里人,给祖宗脸上贴金不说,我冯宝才再跟人家说话,那底气也足啊。”再说,进了城,明明能进更好的学校,用大厚的话讲,叫接受什么更好的教育。明明他妈也闲不着,帮着大厚照管门市部,也能接接送送上学的明明,听大厚说,人家城里的孩子,上学放学都得由大人接送,城里车多,不安全。人往高处走嘛,想想这些,冯宝才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还能有什么事儿压在心头。冯宝才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透。
  “爹,你愣着干什么,像根树桩子似的,化肥撒完了没有?”
  二厚从远处走过来,他只穿着件秋衣,全身上下泥拉巴叽的,那头发像一团大热草似的向上竖着,还没等冯宝才说话,便一把抄起麦垄上的化肥袋子,他掂了掂,一下子瞪起眼来,“让你多撒,你就舍不得撒,你不多撒点儿,这麦子能长好才怪呢。”
  “还没撒完呢。”冯宝才说。
  冯宝才想骂二厚两句,狗日的你跟谁说话,可冯宝才没骂出来。
  “没撒完愣在这里干什么?真是。”二厚说着,甩了下头,一屁股压在地垄上。
  二厚把一根烟卷扔过来。冯宝才急忙蹲了个马步,把烟卷接住。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抽水机的叫声时近时远。不远处的柏油路上,不时地有拖拉机和马车经过,有人也不时地朝这边打一声招呼,冯宝才也打声哈哈,挥一下手。
  “你们去济南还是去天津?”冯宝才问道。
  “当然是天津,天津活多。”二厚吐了口烟。
  冯宝才的眉头禁不住往上一挑,说:“你回来的时候买上一斤狗不理包子,你奶奶还没吃过狗不理包子呢?”
  “狗不理包子有什么好吃的,现在的包子到处都一样,再说,二三百里路呢,带什么不好,非带个包子回来,压烂了不说,味也不是那味了。”
  “让你买你就买嘛。”冯宝才说。冯宝才不想跟二厚说得太多,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根本进不到他耳朵里去。
  “要买你自己买去。”二厚没好气地说着,一骨碌身从地上站起来。
  这一下把冯宝才噎得够呛。本来,他今天这心里就疙疙瘩瘩的,二厚这么一使性子,冯宝才压不住火了。
  “你吃枪子了是不是?娘个巴子的,你跟谁说话,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子没有?”冯宝才从地上蹦起来,他一边骂着,一边拍着屁股上的土。
  这时候,一辆蓝色的汽车停在公路上。冯宝才眨巴一下眼,看到大厚从车上跳下来。
  大厚站在公路上喊:“爹,地浇完了没有?”
  “快了快了。”冯宝才的声音还有些火滋拉的。
  大厚回身把头探进驾驶室,把火熄了,然后慢慢地朝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不时地踢一下脚下的麦苗,像县里下来的干部似的,装着多么懂行。实际上,这地里的庄稼活,大厚没做过多少。人家明明他妈那是一个顶俩。冯宝才佩服的人不多,明明他妈算是一个。这十来亩地,要不是明明他妈帮着,他冯宝才一个人,还不知道得费多大力气呢。明明他妈人长得壮实,能吃能干,听话不说,那活儿也细。在冯宝才眼里,做农活跟绣花织网没什么区别,也是细发活。可人家明明他妈有福气,在庄稼地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这下子算是熬出了头。想起这些,冯宝才心里五味俱全。明明他妈这一走,把他闪得不轻啊,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瞅着眼皮底下这十来亩地,不打怵是假的。可如今这庄稼地里的活,不都是老人干吗?
  大厚走到冯宝才跟前,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那烟盒金光闪闪的。大厚拿食指一敲,便弹出来一根,他递给冯宝才。冯宝才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烟,但拿手一摸,跟他抽着的这根就不一样了,硬实、光滑。冯宝才再把它放在鼻子底下一嗅,那味道,就更不一样了。
  “借了人家一辆车,趁着有点功夫搬了算了,明明转学的事也办妥了,人家城里的学校都开学半个多月了,再不去明明的功课就赶不上了。”大厚说。
  “那你先回去吧,零星八碎的东西不少,你们先准备准备,一会儿浇完地,我和二厚回去帮你搬。”冯宝才跟大儿子说话,口气客气多了。
  “下午我得赶回去,明天一早还有事。”
  冯宝才“哦”了一声。
  这时候,二厚从不远处喊:“哥,烟带来没有?”
  大厚一拍脑瓜子,说:“你看我这脑子。”
  前几天,大厚答应给二厚带两条云烟回来。二厚准备送给包工头一条,这样跟包工头的关系就可以拉近一些。
  二厚一看大厚那样子,心里失望极了,他使劲儿朝地里啐一口痰,说:“我就知道你带不回来。”
  “下次,下次一定。”大厚一脸尴尬。
  “走吧,快走吧。”冯宝才挥挥手说:“狗日的还想抽好烟。”
  这兄弟俩只要凑到一块儿,便吵吵闹闹的。冯宝才觉得他们哥俩在性格上差别太大。二厚脾气像头毛驴子认死理。冯宝才说过他多次。冯宝才说你这种驴脾气,将来会吃亏的。可二厚改不了。本来,冯宝才想让他跟着大厚干,大厚那里缺人手,他是一百个同意,可二厚这小子不领情。他说还是个人干个人的吧,免得将来闹出过节来。
  一个人一个命,这话一点都不假。
  
  冯宝才和二厚回到家时,太阳已经偏西。毕竟是正月的天气,温度猛地降下来。冯宝才赶着马车,把棉袄扣子系上了。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落在灰乎乎的柴垛上,反射出清冷的光泽。马车一拐进村子,远远的,冯宝才就看到一家老少像拆戏台似的正忙得团团转。哑巴前面抱着一席领子,明明端着洗脸盆在后面跟着,明明他妈手里提着两个暖水瓶。大厚站在车斗里,手一个劲儿地比划着,嘴里还吆喝着什么。他们的脸盘被阳光镶成金色,舒展得像一个个大葵花。
  明明看到了马车,他把脸盆往他妈怀里一蹲,呼呼地朝这边跑来,他一边跑一边喊着爷爷。哑巴站在门口,嘴里呵呵地叫着,她几乎从地上跳起来。冯宝才知道哑巴是怕明明摔倒。冯宝才说:“别跑,明明,吓着牲口。”可明明已经跑马车边上,他双手拽住车帮,一下子跳上马车。“狗日的,抢死呀。”二厚骂了他一句。他根本不在乎,他跨过抽水机,来到冯宝才身边,说:“爷爷,我,我要进城里去了。”他大口喘着粗气,说话都结巴了。冯宝才满脸的胡茬子立刻便张开了,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按在明明的头上。冯宝才觉得自己的鼻子酸了一下。
  冯宝才把马车停在靠墙的地方,卸下牲口,又把僵绳拴在马桩上,这才喘一口气。老骒马似乎知道这一天的工作要结束了,于是它使劲儿抖了抖身子,然后又咧开嘴叫了两声。
  大厚从车上跳下来,说,“爹,你上去吧。我和二厚把那两件大的抬出来。”
  冯宝才撅着屁股,费了半天劲儿,才爬上车斗,还是明明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冯宝才觉得脸上很没面子。我还不老啊,冯宝才想,咋就这么笨了?
  站在车上,冯宝才抬头看了看大厚家住的那四间房子。房顶上的红瓦在阳光下显得清新干净,看上去像新铺上去的,比起后面他住的那四间,要好得多,这趟房子是前些年大厚结婚的时候盖的,这也是他冯宝才平生干的第一件大事。现在冯宝才正在想一个问题,就是大厚一家子走后,等明年二厚要是结婚,能不能结到这趟房子里呢?要是能的话,那可就省老鼻子劲了。当然,冯宝才并不是让大厚把这趟房子送给二厚,因为它毕竟是属于大厚的。冯宝才只是想让二厚在里面先住几年,也好让二厚和他这老头子有个喘气的机会。要知道,如今盖一趟新房子,可不是件简单事。但这事儿并不急,等大厚一家在城里安下脚,稳住后,再跟他商量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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