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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5年第4期

诗歌专辑:新千年诗歌精选之六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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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完成:“年轻时,我们曾经相爱
  而实在无知。”偶然的性爱,像河流
  冲蚀平原,又像主人一样哭泣
  我们是失明的行吟诗人,日渐
  衰老的身体,怀抱着日渐衰老的诗篇
  
  晚上市场
  
  此处出售:微笑、妩媚与柔情
  巧手、舌尖与水井;此处出售:真实的谎言
  眼泪和好逸恶劳;此处出售:淋病
  梅毒与艾滋;此处出售
  机器(质量保证,自个保修)
  润滑油(货己出门,概不退换)
  和青春(时间不等人,先下手为强)
  此处出售一切只是不管肠胃。……噢
  “上帝保佑吃饱了饭的人民。”有人在唱
  慢条斯理,源源不断犹如流水
  似曾相识的陌生人,徘徊在此处
  两根灯柱之间,桔黄色的光
  它不曾照亮我们的归宿
  我们也不曾熄灭它的火焰
  
  暗处
  
  暗处知道,或者说惟有暗处
  知道它自身的贫乏。
  当下午无所事事的漫游者
  打扰了它安宁的睡眠,它的梦
  和梦中期望的相见,伤害
  在所难免,紊乱在所难免
  却从来没有被看见。
  
  诗人
  
  诗人住在农贸市场的楼上,这些年
  埋首于一部现代汉语词典和星辰间
  寻觅记忆里散佚的纸片。
  在擦肩而过的人群中,没有人
  会留意:他的疲惫、他虚弱的内心
  对生活毫无把握。卖豆腐的小姑娘清楚
  他爱吃豆腐,每次不是买五毛就是一元。
  
  小弟
  
  小弟来电话时都是凌晨三时,或以后
  和许多人一样,他来自异乡
  在一家小饭馆做厨师。那些沉闷的夜里
  一个人的孤独常常会变成两个人的
  孤独,在狭长街巷的短处
  徘徊,啤酒白色泡沫的溪流
  代替了辗转的忧伤,和镜子背面的睡眠。
  
  广场
  
  广场容纳和忘记一切。烧烤档、卖花女
  漫不经心的食客,仿佛从未离开
  流行曲、黄梅戏和嘈杂的人声
  在烟雾间此起彼伏。我们来过很多次
  这里其实是另一个地方。一如
  来来往往的一张张确定的面孔
  也许并不那么确定,从远处看。
  
  再见
  
  再见童年的溪水,暮晚的白云山
  清洌如故,看守着太阳不至的阴沟
  流动的节奏谙然。而往昔的人与事
  摇晃的尾巴不翼而飞,惟响声明晰依旧。
  当雨突如其来,随风掠开
  天空乌黑的屋顶,我们不能不怀疑
  霎那所呈现的,从来就不曾发生过。
  
  浪子,现居广州。
  
  搓衣板上的黑夜(外一首)
  唐不遇
  
  月亮,这个美丽的护士,
  用泉水清洗你布满阴影的眼睛。
  但这不是真的。
  她正躲在乌云里睡觉。
  
  你蹬着满身细长的腿,
  迅速地穿过一个又一个黑夜。
  但这不是真的。
  一只手把你摁在床板上:
  
  我狠搓一个肮脏、干瘪的
  灵魂,一件已被染黑的白衬衣。
  我把它牢牢抓在手里;我用冷水
  浇它,使它变软、清醒。
  
  灵魂的泡沫脏水漏在
  搓衣板的凹槽里。再次冲水,
  然后我把它拧干,晾在
  赤裸裸的起毛的旧绳上。
  
  蛇
  
  1
  蛇的滑腻,蛇的阴冷,蛇的恐惧,
  蛇的细长的腰:
  
  它盘在城市高大的建筑物上,
  使我有中毒的眩晕感。
  
  2
  我怕蛇。有一次我在
  暮色中的山路上
  匆匆往家走,毫无缘由地
  
  突然低头一看,右脚差点踩在
  一条蛇身上,它那狰狞的三角形头颅
  迅速地钻进草丛消失了——
  
  3
  而此刻,我的脚
  似乎还悬空在那里
  
  唐不遇,现居广东珠海。
  
  我所看见的……(外二首)
  
  我所看见的,只是在白天
  从宿舍到公司的路上
  每天都站着那些树,好像也没有变化
  它们的成长是在一段时间以后
  才被我发现的。因此,我经常这样想
  在我不能看见的夜晚,那些树
  是否也在为生活而奔波
  或者围坐在一起,促膝而谈呢
  
  我的家乡
  
  一条蜿蜒的小溪把这块土地
  分成两半,两个村庄古老而神秘
  家乡的时光特别缓慢
  那些村妇拎着一大桶衣服,在溪的两边
  一字排开,两种方言:闽南语和客家语
  在薄薄的水中来回穿梭,自然地闪过
  一些光滑的小石子,日常的生活琐事
  在这儿变得重要,被反复地捶洗,捶洗
  日子就在这样的捣衣声中过去……
  若是在冬季,两个村庄会靠得更近
  水更少了,小溪露出了它的脊骨
  一些错落有致的石头……
  
  我渐渐地爱上了一种孤独
  
  我渐渐地爱上了一种孤独
  这迷人的气息
  来源于我的商人父亲
  他有着一张冷酷的脸
  风从一座山头吹到另一座山头
  多年来,他苦心经营着木材生意
  一边慢慢地把我拉扯大
  我也像父亲一样,有着一张冷酷的脸
  这也许不是他想看到的
  从六岁开始,我跟随着父亲
  颠簸在运载木材的卡车上
  窗外的事物飞快地往后退去
  我最初的记忆里生活着四个男人
  他们是汽车司机、检尺员、父亲和我
  在山脚下,在尘土飞扬的路上
  他们是多么的孤独
  渐渐地,我也爱上了这种孤独
  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
  我像一只季候鸟
  不停地栖息,不停地迁徙
  以便自己拥有更多的孤独
  
  游离,现居杭州。
  
  杨家岘的黄昏(外二首)
  叶梓
  
  院门紧闭。
  九十余户人家在各自的天空下
  劈柴、生火、准备简单的晚餐。
  但锁不住的暮色被时间之手偷偷带走
  堆积成土塬巨大的静谧。
  
  只有穿过街道的风发出声响,也只有它
  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对话记录在案:“唉,猪吃了么”
  “吃过了”
  之后,他们吹灯上炕——
  
  又一个黄昏就这样提前到达了杨家岘的夜晚
  像一个早早去墓地散步的人
  
  村口
  
  一顶草帽
  一个荷担的男人
  缓缓进入她在村口踮起脚尖的遥望
  
  ——在这并非幽会的等待里
  盐关一带的卷烟、青盐、龟箭草近了
  
  更近了。她能看清那张土黄色的脸了,
  能替他卸下担子了。
  但还是默默无言,像一对陌生人。
  
  当她顺手把担子放在自己肩上时
  担心着的悲剧突然消失
  ——因为她清楚,有多少人从这里出去
  就再也没有回来呀!
  
  货郎的一天
  
  货郎担担,满街转转。
   ——民谚
  
  安谧的土塬还在梦中翻了翻身子
  货郎的扁担已经挑破晨曦
  星光掉下来了
  他的一天开始了
  
  嘶哑的吆喝声,在三更鸡鸣的后面
  比早晨更美
  比一支朴素的歌谣更短
  
  微县茶叶、青海银饰、庆阳香包、麻叶
  以及不计其数的小小玩意
  和两只竹编筐子一起到达了清晨
  ——从日出到正午再到黄昏
  他手上的拨浪鼓摇个不停
  散开的人群又重新聚拢
  
  也许,他更渴望凑过来一位刚过门的小媳妇
  藉此减轻路上的寂寞
  但从异乡借来的夜色与睡眠
  能否真正埋葬他永在途中的孤独与宿命
  
  叶梓,现居甘肃天水。
  
  斑鸠(外二首)
  江一郎
  
  暮晚的斑鸠在林子里一声长一声短的叫
  是一只灰斑鸠,还是蓝斑鸠
  啊,这不重要
  在我听来,孤单的叫喊是一样的
  它们活在这个世上
  灰茫的心也是一样的
  和我们一样
  
  乡村火车站
  
  在一段暗红的铁轨后
  乡村如此沉寂
  辛凉的薄暮里
  火车停在村口
  扔下几个人
  
  扔下几个衣衫褴褛的人
  仿佛不真实的影子
  低低地蠕动
  
  火车一声怪叫,又长虫般爬向远方
  灰茫的小站,以及无边斜阳下
  乌鸦起落的村庄
  忍不住震颤
  
  震颤着,消逝在
  扬起的沙尘中
  
  铁道两边
  
  几乎被列车撞飞,这些衣衫褴褛的流浪者
  在铁道两边,在空旷的郊外
  仿佛几个不真实的影子
  列车过去了,我看见一个背小孩的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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