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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5年第4期

五月初夏的晚风

作者:严 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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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五月四日的傍晚,李芒置身在这座城市的大街上,人们管那条街叫幸福路,确切地说,出事前,李芒走的是幸福东路。在幸福路和青春路的交汇处,李芒出了事。
  我现在也徘徊在幸福路上,不过,我在幸福西路,我的方向与李芒的方向恰好相反,假若是五月四日的话,我们同时往前走,我们就会在这条大街上相遇。
  五月四日下午,李芒曾接到四个电话。在查看李芒的手机时,我将这四个电话号码记了下来。四个号码中有三个是这个城市的,另外一个是手机号,也就是说,那天下午,有人连续四次用不同的电话和李芒联系过。我按时间的先后,拨通了第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姑娘,我尽量用一种坦诚的声音问对方:“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
  无论是谁,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这样问他,都会警觉起来的。
  “你要干嘛?”果然姑娘有几分戒备。
  “请相信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知道你电话的位置。”
  姑娘沉默着,她在犹疑。
  “你这个话机是公用电话吗?”
  “是的。”
  “你说不定正经营着副食店,我想要一罐饮料。”
  “不,我这里是报刊亭。”
  “这也好,我要一份今天的晚报。请告诉一下你的位置吧。”
  “幸福西路。”
  这样,傍晚时分我也抵达了幸福西路。五月四日的傍晚,李芒则是在幸福东路。
  报刊亭的姑娘很年轻,还很漂亮,因为拘谨而显得更加文静。我对她说:“给我一份晚报。”她望了我一眼,说:“刚才是你打的电话?”“是的。”我不想马上端出我的问题,我说,“还给我来份杂志,《新体育》。”
  我随便翻了几下《新体育》。又对姑娘说:“还要两份别的刊物,《家庭》和《婚姻与道德》。”我付了钱。买报刊的人并不多,但大街上的人川流不息。
  这时,我问姑娘:“小妹,这个报刊亭一直都是你在开吗?”
  “是啊。”
  “那么,小妹,二十天前,也就是五月四日下午四点四十分,有一个人,在你这儿,用你的话机给我的一个朋友打了一个电话,你记不记得这个人?”
  “先生,每天到我这儿打电话的人很多,我记不清了。况且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
  我自己都觉得问得好笑,但我还是问:“起码,你可以告诉我,那打电话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先生,我真的记不清了。”
  姑娘仍然保持着礼貌,她没有朝我发脾气,大概是因为我一下子买了她两三本杂志吧。
  五月四日下午四点多钟,那个人给李芒打了电话,说了些什么呢?那时候李芒还可能在进城的车子上。
  
  六
  
  那时候,李芒的确还在车子上,并且,我猜,有好几次,李芒都差点改变了主意。怪只怪,进城的车子加快了速度,没有给李芒下车的机会。
  李芒又一次想起家乡的麦收。
  想起小麦,他总觉得亲切,但是,就是连小麦他现在也陌生了。虽然他记得麦粒的形状、颜色,但是,好几年了,他没有再见到过麦粒。城市里没有麦,南方的乡村也没有麦。在他的眼里,麦就是家乡。家乡就是被麦子的秸、穗、粒所缠绕所占据。铺天盖地的麦子,和满仓满囤的麦粒。五月,到了五月,天气炎热起来了,麦子达到了它的辉煌的时期,望不到头的金黄的麦子,在风中像海洋一样起伏荡漾。人们早就憋足了劲,等着开镰。村里所有的事情都暂且搁下了,生活得到高度的简化,用一个字就能概括此时乡村的一切:这就是“麦”。
  首先是看麦啊。麦要人看,麦让人看。越看它长得越好。李芒也像村里的汉子们一样天天去看麦。麦就像女人啊,被许多热烈的眼光一看,就熟得更快,香得更快。心急的男人,总忍不住拔出一枝麦穗放在掌心里揉搓。他的性子真的是太急了,这时候的麦子正在灌浆,他搓出了一手的乳白色的浆汁。他没有失望,他怀着一种羞怯的心情,将涂满掌心的浆汁舔得干干净净。此后,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把掌心抵在鼻子上,去嗅取那最初的、充满清新的、带着泥腥味的麦香。从此时吸入鼻中的香味,他已算出了还需要多少天、多少个时辰,麦子就熟透了。
  麦子熟了!麦子熟啦!麦子——熟!
  谁都知道麦子熟了。每个人都想这样喊出来,但每个人都犹豫着,似乎等待着另一个喊,这是一种发现,也是一种幸福,大家不喊,肯定是谦虚地以为自己不配。李芒记得,每当此时,村上的男人们,仿佛是约好似的,大家一齐喊出来了:麦子熟啦!
  熟在麦子前头的是油菜,油菜浓郁的香气早就从它那细长的荚里喷溢而出,它的余香还在那一块块腾出来的空地上缭绕。麦香说起来好像没有油菜的充盈,但是,麦香来得含蓄持久,更加飘逸。油菜开花那阵子,村子完全淹没在香阵之中,然而,随后而起的麦香,却像乳汁的香味,在田野和村中悄悄地飘浮。
  男人们日夜磨着镰刀,等待着开镰收拾地里的麦子。麦子一枝枝、一片片地站在地里,在五月红彤彤的夕阳下,闪耀着一片金红色的麦浪。五月的傍晚温润宜人,晚风拂去了白天的燥热,它一出溜,便在静默的麦梢上勾勒出一道道无声的笑靥。
  男人们渴望去割麦,但又舍不得下手。在割第一镰时,他们都是磨磨蹭蹭的。要再看到这样一片熟悉的、使人感到亲切的麦子,必须等到来年的五月了,只要第一镰这样划拉下去,他们就不会再想得那么多了,就只会没命地割下去。那时,麦子仿佛成了仇敌,被成片地撂倒在身后。傍晚,到处可以闻得到香气,麦穗带着汗味的香,和麦子身体飘扬的香。麦香也像浪,随着晚风,在暮霭中一波一波地荡漾。
  李芒已经算是割麦子的男人中的一个了。虽然他的身板显得单薄,但他要用自己不太结实的身体来对付那望不到边际的麦子。
  麦子是香,饱满的麦粒捧在手掌里沉甸甸的感觉是那么熨帖,但他却恨过麦子,曾经讨厌死了这种叫作麦子的庄稼。为了把麦子弄回家,他得没命地干,整天气喘嘘嘘,精疲力竭。
  麦子割倒了,对于这桩农活来说,仅仅才做了一小半,接着是捆、运、堆,还要脱粒、晒,最后入仓。整个过程,环环相套,容不得喘一口气。
  
  七
  
  打给李芒的第二个电话也是在幸福西路上一个公用电话机上拨出的。与第一个电话相隔半个多小时。看守这部电话机的是个中年男人,他有一张热情洋溢的面孔,这在中年人中是非常罕见的。我照样从他手中买了一样东西,他好奇地问我,怎么知道了他的座机的号码。
  我告诉他,五月四日下午五点钟左右,有人用他的座机给我朋友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很重要吗?”中年人问,他的眼神充满了假装出来的好奇。
  “我不知道。”我说。
  “你的朋友没有告诉你?”他又问。
  “没有。”
  “干嘛不问问他?”中年人很随意地说。
  “用不着了。”我泄气般地说,“不过,猜得出来,这电话对于他来说肯定是重要的。”
  “那当然。”中年人附和着。“别怪我多嘴,你们是不是闹了矛盾?”
  “没。”
  “那就好。”
  这时,一位漂亮的女士走过来拎起了话筒,接通后,用非常温婉的声音和对方说了几句话,放下话筒后便离开了。但是,我发现这位女士的胸前就吊着一部手机。
  “你的生意不错吧?”我说。
  “你是说来打电话的人?”
  “是的。像刚才那位女士,明明握有手机,还跑来拨公用电话,这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省话费。除此而外,使用公用电话还可免去许多麻烦。”
  “你是指?”
  “如果哪天你用得着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中年人露出一个不言而喻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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