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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5年第5期

狗没有自己的名字

作者:姬中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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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之后,狗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长久以来我一直想写一部关于狗的小说。在这部小说里我想要展现的,是神秘莫测的命运,以及彪悍的少年情怀。像一个酒醉后的中年人在回忆十八岁的光辉岁月。
  还有,在这部小说里,我想用“他”而不是“它”作为狗的人称代词。
  仅此而已。
  
  那只狗神秘地到来时,我还未满十八岁。他像一个预言一样过早地来到我的家。
  那天晚上父亲晚归,在南郊的公路附近,父亲感觉到了他的脚步,回头看时,不禁吃了一惊。
  “那真是一头庞然大物。”父亲后来回忆说。
  父亲没敢直接回家,而是围着附近的几个小区转了几圈,他不想把这样一个不太吉祥的怪物引来,路上他还不时虚张声势地向身后扔几块石头。等他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时,才发现狗还在身后,正伸着舌头在楼道外面踱来踱去。父亲心里犯了怵,他把钥匙重新装回兜里,悄悄推出自行车,骑上就往小区外飞奔而去。
  狗没有放松,那天晚上,他尾随父亲大半夜,转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父亲蹬车的双腿已沉重得接近麻木,还是没有甩掉他。有几次他在车上回头看去,已经不见狗的踪影,正暗自庆幸时,狗却突然出现在了前面的一个路口。父亲只好掉头再跑。
  有几个瞬间,父亲恍惚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其实完全不必如此,因为这也许只是一场噩梦,事实上他早就安全地回到了家里,一切追逐与逃避都发生在床上。只是这场梦有点太冗长了,他已经身心疲倦。
  父亲觉得,这个夜晚漫长得像他的一生。
  黎明时分,父亲机械地蹬着车子回到小区时,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他仍然没有弄清楚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狗就这样又倔强又温顺地跟着父亲来到我们家里,像我的一个失散多年的兄弟。
  这只狗身材高大,野性十足,华丽的皮毛下翻动着波浪一样雄壮的肌肉。有人甚至怀疑他是一匹狼。没人相信我们家能养得起他。
  我的父母托人在电台做了广播,还四处张贴告示寻找狗的失主。一个多月过去,别说是狗的主人,就连狗的父母都没有出现。
  这是一只彻头彻尾没有单位、没有户口、没有身份、也没有任何裙带关系的狗。狗没有过去。
  他纯粹以狗本身的形象来到我们家。没有一丝掺杂。
  仿佛从一个古老绚丽的神话中直接走了下来。
  我的二姨夫是司机,给公安局长开车。得知此消息后,立即开着警车呼啸而来,他把狗锁进警车后的囚笼里,送给了局长。局长爱狗,家里全是吃腻了的精装牛肉罐头。抓狗那天,全小区的人都吓得不敢出门,二姨夫手背上全是血痕,跑掉了一个鞋跟,上了六次房顶。
  狗很快从局长家逃了回来。母亲这次接纳了他,说他不嫌贫爱富。
  仿佛为了应验一个预言,不久后父母双双失业。为了维持生计,我们家在一个朋友的扶持下开起了饭店。狗也正式开始了在我们家的动荡岁月。
  “开饭店最需要的就是这样一只狗!”
  “这只狗来得真是时候!动物绝对有先知的本领!”所有的人都这么说。
  狗没有自己的名字。
  “赛虎!老实点!”
  “虎子!把那块肉叼过去!”
  “史泰龙!又叫!”
  “施瓦辛格!别叫了!”
  ……
  店里的七八个人七嘴八舌地叫他不同的名字,好像我们养了七八只狗。
  只有我叫他狗。
  “狗,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到这里?”我问他。
  狗一下安静了下来,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一定有难言之隐。
  “所有的狗都叫狗,你这样叫他,他怎么能知道?”母亲笑着说。但我不相信,还是继续称呼他为“狗”。如果狗也有所谓人格的话,我觉得只有“狗”这个名字才表示对他人格的尊重。饭店生意兴隆。大厨手艺精湛,父亲帮厨,母亲管账,我放学回来也和几个小伙计一起抬菜盒搬啤酒。
  狗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孤僻而威严,独自支撑起整个饭店的治安工作,像一个退休后返聘的老保安。
  只是饭量有点大,所有的剩菜剩饭剩肉都归他。他不喝酒。
  那时常来饭店吃饭的无非是些黑白两道的领导。外号“锌果子”的痞子头儿看上了狗,有一次他领一帮弟兄在饭店喝酒,酒醉后嚷着要把狗带回去,给他当儿子。父亲心里很不情愿,但慑于锌果子的威力也不敢有半句反对,招呼几个店员过来,磨磨蹭蹭的准备抓狗。
  狗当然不从。
  “怎么着?我领我儿子回家,谁敢不听?”锌果子红着眼球乜斜着狗,拍着自己的肚皮说。
  “兄弟你喝多了喝多了哈哈。”父亲低着头唯唯诺诺,他知道对方无恶不作,后面还有老大撑腰。他们三天两头在这里吃饭,却从来没给过钱,父亲怕惹急了他,他连账也不认。
  “真不听?那好,不做我儿子就做狗。”锌果子指挥手下,“给我连人带狗一起打。”
  “你敢!”突然一声大喝,众人循声望去,院子里闪进一个人。
  是我。我已经咬牙切齿地憋了很久,而且,我已经十八岁了。
  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时,我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从后面反拧住锌果子的胳膊,把他拖到院子当中。锌果子烂醉如泥的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反抗。与此同时,拴狗的铁链一声脆响,狗挣脱了束缚,跃上来一口咬住了锌果子的右脚。
  眨眼间,锌果子已完全落入我和狗的控制中。
  锌果子疼得不敢吭声,他的一帮弟兄眼看就要冲上来。母亲急得直喊我,喊父亲。
  “谁敢上来!”我恶狠狠地叫,一面往后拖锌果子。院墙处支着一个大炉子,炉盖烧得红彤彤。我和狗拖着锌果子退到炉子边上,把他的屁股架在炉盖顶上。
  “谁敢上来我就烧死他!”我气喘吁吁,大颗的汗从额头上流下,双手死死地扳着锌果子的手腕。狗怒视着锌果子的弟兄,毫无畏惧之色。
  一帮小痞子还要往前冲,我一咬牙,用力往下一顿,锌果子的屁股结结实实地齍在炉盖上。一声惨叫,伴着一股焦肉的刺鼻味道。
  小痞子们吓得不知所措,父母从一侧赶上来抱住了我,我像疯了一样扳着他不放手,狗也紧紧叼着他的脚,直到父亲和店里的伙计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开我。我无力地坐在地上,狗也松了嘴。锌果子被手下抬到一边。另外几个抄起家伙又向我们冲来,狗低吼一声跃到前面护住我们,那人抡起棍子就劈下来,狗闪身躲到一边,顺势一个俯冲到他脚下,张嘴就咬住了他的小腿,殷红的血顺着狗的尖牙喷出,那人抱着腿在地上打滚,狗继续追着咬他,一张铁锹突然从后面铲来,狗躲闪不及,后腿被重重地砍了一下,他“嗷嗷”地尖声叫着,原地转了两圈,猛然转身向持锹的人扑过去,那人吓得面无血色,丢了铁锹连连后退,刚好被一块石头绊倒,狗高高跃过他扑了个空,转身蹲伏喘息准备再次进攻。
  突然,父亲、母亲、大厨、店里的伙计,似乎还有锌果子的弟兄们,异口同声地向狗喊道:
   “狗!”
  狗的头像遭了电击一样打了个激灵,浑身颤动的肌肉逐渐舒缓了下来,他慢慢地蜷缩在地上,眼神仍保持着慑人的凶光。
  还有几个小痞子不肯善罢甘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奄奄一息的锌果子此时突然开口制止了他们。
  “我看你们谁还敢动手?!”他喝令手下,似乎一下就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声音变得像个女人一样纤细无力。“扶我走吧,都走吧。”
  锌果子一帮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我没有亲见,据说他们离开饭店的时候,锌果子哭得泪流满面。
  母亲为狗包扎了伤口。她担心锌果子不会就此罢手,尤其担心他会报复我。当天晚上去学校上晚自习的路上,我也忐忑不安。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我找到了马安,向他简单讲了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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