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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6年第5期

秋华与冬雪

作者:张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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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在遐想中,凝视着杨靖宇将军的脸庞。那是一张英武的、斩刻般的脸庞。他的脸上刻着一种正义军神的尊严。于是,就连强敌也不能矜持,日文网络上的资料这样写道:
  
  “就连关东军也对他表示敬意。他们让僧侣为他颂经,选向阳的地方立了标志,后来更给他立了很好的墓碑。”
  
  骄横的关东军对他的折服,深深触动了我。关东军在凛然的军人精神之下,为杨靖宇举行了祭奠。那是一件小事,是双方都没有宣扬,甚至都没有在意的一幕,但我想,抗日战争中,或许中国军民取得的最大胜利,就是那一幕。
  
  一段时间里,传说他是回族出身。他原名马尚德,河南确山县人。
  这个传说,诱人想象那罕见的骨气血性。我把这件心事委托给一个河南朋友,请他考察一个究竟。朋友去了确山,很快打来电话,说没有此事,他父母都是圆坟,在确山他家并无什么特殊。当地的杨靖宇纪念馆完全没有怀疑他的族属,虽然从外县移居确山之前,这一支马姓的根子不易究明。所以,尽管马尚德这名字还有考证的余地,但不能渲染杨靖宇的回族传说。
  ——这样更好,可以避免任何一丝的褊狭,也可以更深地理解中国。
  是烈士,就一定会处处都放散异样的魅力。他的史诗终章般的最后一战、他的失而复合的头颅(纪念馆的解说中使用了一个出色的汉语词——遗首)、他的豪气迸射英武逼人的面容,每一项都呼唤我去凭吊。
  
  我早晚要去一次吉林通化。我在揣摩着自己,也在观察着天气。我等着自己心理准备的就绪,也等着一场淹没东北的大雪。因为那颗遗首在1940年隆冬被关东军割下,浸泡在药液里存放在满洲国的新京。它被解放的东北人抱回时,脸上的冻伤历历可见。直到通化烈士陵园建成,遗首才与躯体合葬。
  ——我总觉得自己需要面对着那颗遗首,静静停立一会儿,思索一番关于自己的事。前年东北大雪,我却迟疑未动。我在等待什么,是身心尚未抵达——那最后一战的阵地么?
  我想去通化瞻仰,必须同时读一本中国汉奸史。日寇侵华期间的汉奸,有人说超过千万,有人考证说一共几百万。我猜那一定是只数了伪军、穿黑狗皮枪口对内的武装,而决不会数上——如今天的畅销作家周作人和今天的经典作家张爱玲的情夫胡兰成!
  古怪的文化,不仅否决了革命,更腐蚀了中国的精神。我们的遗产究竟是什么?一支舰队被俘虏去的威海卫,一场开始了大分裂的新民国?而杨靖宇诞生了,他平衡了猥琐的历史,中止了日本的歧视。
  
  心底的火苗在燎烤着,我需要到通化去。我也要去福建长汀,去那里读瞿秋白《多余的话》。我并不是共产党员,但我更是革命和共产主义理想的儿子。凛凛冬雪,秋之白华,我吮吸着它们的美感。我要汲取世间的全数营养,走向我的三道崴子树林,为着自尊的一役,为着对手的折服。
  我们生在奴隶的物欲和理论的轰炸中。如同杨靖宇一样,直面着强敌的轻蔑傲慢。也许也有些像瞿秋白:一步踏出,便会招致一生的诋毁。但冥冥之中他们的美如秋华冬雪,逼视和震慑着我们,使我们仍然向他们靠拢。是的,我们不背离,即便是和平的攻战,即便是孤立的死守,胜利仍然是可能的。
  写于2006年5—6月
  张承志,作家,现居北京。主要著作有《心灵史》、《无援的思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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