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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6年第5期

唐山大地震亲历口述(2006)

作者:陈学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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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后,大家就这样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了半个月的时间。而就在震后的连续三年内,我们凭着自己的力量,利用救灾物资在村南500米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建起了一个新的甸家洼村,到1979年8月,全村每户人家在“重生”的村子里都有了一套三间的新房。而在这三年中,我们村700亩地的粮食不但没有因为劳力减少而减产,反而平均一亩地净增150斤的产量,村民的工值每分增加了0.12元。
  甸家洼村震后“重生”了!我这个“家长”倍感欣慰。我发现,在灾难的面前作出抗争时,人的潜力真的是无穷的。当然,村子的重生也靠来自各方的帮助,对此,我们永世难忘!
  
  口述者:韩志成,军人。
  
  30年前唐山大地震时,我所在部队正驻守在小泊。7月28日凌晨,在睡梦中我被一股巨大的推力从炕上掀下,来不及反应,凭着本能在急剧荡动的地面上瞪着眼,摸着摇摇晃晃的墙壁迅速向门外奔去。
  稍顷,大地像死一样沉寂,令人窒息。一会儿只听见人声嘈动。“地震啦!快出来啊!”我趴在地上只听到二班长于学林拖着嘶哑的声音在吼着。“二班长,你们班的人出来了多少?”我站起来喊道。“知不道啊!六班长,你们呢?”“我也不知道,赶快清点人员组织抢救!”“是!”“刘金保!张辉(江苏人)!”不好,睡在我身边的两个新战士还没有出来,在已倒塌的屋檐下,我与已出来的毕德柱(副班长)等战友将他俩从空隙中一一拖出来。“怎么样,伤着了没有?”我对他们说。“班长,不要管我们,救其他人要紧。”又是一阵抢扒,我们班的人已全部活着出来了。“二班长,我们赶快来清点人员,把没有受伤的组织起来。”话毕,我们立即组织没有受伤的战士分别向连长、指导员、排长以及连部后勤班的宿舍奔去。
  当我带着一支人马奔到连长(李秀国,河北人)宿舍时,只见倒塌的房屋像巨大的斗笠一样盖住连长一家,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快!从上面开洞!”我一边吼着一边和战友们快速地扒起来。“啊!头发!”“快扒!”在乱砖之中,连长的两个小女儿和一个小儿子露出了他们的血肉模糊的脑袋,我们赶紧将他们拖出来,两个小女儿已经死了,小儿子奄奄一息。“老李啊!老李!”在临近大门的窗户下,我们扒出了连长的妻子,她裸露着身子哭喊着连长。“连长在这儿!”副班长毕德柱嚷道。只见连长蜷缩在炕下,炕上的铺板已经被砸断,一根粗大的梁条压在他的肩上使他上下不能动弹。“快!”我们迅速扒开乱砖碎瓦,大伙儿咬着牙奋力提起粗大的梁条,将连长从里面斜拖着出来。
  “战士们都出来了吧?”连长问,“……?”我们默默无语。
  “华国柱(河北人)!华国柱!”刚才带领一支人马去抢救指导员以及连部后勤人员的二班长急促地奔过来,“六班长,司号员华国柱来了没有?”“没有啊!”“不好!他的床铺上方都扒光了还不见人。”“快!再去扒!”连长强撑着站起来说道。“连长,看看你的孩子。”一个战士提醒道。“别管他们!”连长一边说一边向前跨去,扑通倒了下来,我们前去扶他。“你们快去,别管我!”一把将我们推开。“华国柱!华国柱!”战友们仍然在呼喊着我们的司号员。“人呢?”全连只有司号员一人不知下落,“快!把这间屋全部掀开,找!”连长拐着腿赶来,说着就动手扒起来,扒着,扒着,仍然不见人。“不会上哪儿去的!”指导员董志云(山西人,震后调团后勤任职)、连部文书秦俊生(苏中黄桥镇人——与口述者同镇)等人都说,“昨晚上我们一起睡觉的。”怎么会不见人呢?我琢磨着,会不会当地震发生的瞬间,司号员随着震波向外奔去,还没到门外房屋就倒了。“快!在大门口处扒!”我提醒道。又是一阵紧张,“司号员在这儿!”战友们嚷道,只见乱砖、门板重重地压在司号员的身上,大家七手八脚地扒出司号员,连长赶紧抱起他放在一块平地上,“卫生员,赶快抢救!”听不见卫生员的回答,“卫生员万平(江苏扬州人)呢?”连长问。“卫生员在看你的儿子。”我说道。“别管他,救司号员要紧,快去喊!”此时,卫生员万平已听见连长的喊声,左肩背着刚被扒出来的药箱快步赶来(右臂也受伤了),经过一阵抢救,司号员才稍有呼吸,好险啊!再晚一点就不行了。
  在昏天黑地里,在一片废墟上,在短短的时间里,我们整个营部所在地凡被压在倒塌的房屋里的干部、战士以及干部家属们已经全部出来了。
  天亮了,昨天美好的一切已经荡然无存,只见到处是残垣断壁,马儿乱奔,猪仔乱跑。一根根电线杆有气无力地歪斜着,稻田里堆着一块块从地底下泛起的青沙、泥浆,像一个个巨大的坟包一样,一道道地裂的口子,深长深长的像一只只青面獠牙的庞然怪兽张开黑洞洞的大口,似乎要将我们一口吞下去似的。看着我们辛勤耕耘的土地伤痕累累,真是辛酸万分。
  这时,连长命令紧急集合,带领我们向团部赶去。团部所在地的遭遇更惨,好多干部、战士以及家属们都活活地闷死了。七班长孙乃胜(江苏泰州人)等人将政委芦兴仁拖出来后,政委已经气若游丝,因情况相当混乱,扒出来搁在一边的政委被猪仔啃去了半个脸。事后统计我团干部、战士(不包括家属)共144人死亡,以后集中掩埋在一个大坑里。
  从团部返回后,我们又马不停蹄地向附近的村庄奔去,当我们赶到东边不远的一个村庄时,又是一幅凄惨的景象映入我们眼中:老奶奶跪在倒塌的房屋上扑打着,年轻的妇女披头散发在地上打滚,孩子们一边爬着,一边“爸爸、妈妈”地喊个不停,活着的人们将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从废墟里扒出来摆在一边。“快!扒!”连长一挥手,我们又将整个村庄搜索了一遍又一遍才放心地离开,与老乡们依依惜别。
  当晚,我们全连以排为单位睡在自己用塑料雨布临时搭建的棚子里,非常闷热像温床一样,我们啃着压缩饼干在里面熬过了一夜。第二天,我们奉命到团部所在地执行救灾任务,是日中午又发生了一次6.3级的余震,震时只见长长的柏油马路像一条黑色的巨龙一样在我们的跟前起伏,我们蹲在地上目睹着这发生的一切。这次余震真是雪上加霜,几乎彻底摧毁了所有的建筑物。
  8月23日,我受连首长的指令,由16个战士组成了一支加强班,冒着盛夏酷暑,起早贪黑以最快的速度,将团直机关(政治处)所住的钢结构防震屋搭建好。震后的日日夜夜,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担忧,其他地方特别是唐山市区怎么样呢?
  “唐山都平了”,人们纷纷带来消息,整个唐山市区这个有北方小上海之称的重工业城市,也在地震的瞬间变成了废墟。震前66座高大的烟囱(有一次我与战友们在唐山市凤凰山公园游园时曾好奇地数过),如今只剩下唐山市水泥厂一个——歪歪斜斜、垂头丧气、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像是为同胞们的惨痛遭遇而如泣如诉。震前,我连在唐山市华岩新村(全连住在该村老百姓家里)协助承建的军招待所几幢大楼也已全部倒塌,是年2月接替我们进行施工扫尾工作的另一个连队只存活了几个人,其余的战友都被无情的地震夺去了年轻的生命。
  
  资料提供者:甄小璐,记者,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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