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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7年第1期

回家

作者:温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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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卖羊的钱借给了镇街上开饭馆的黑白花。
  那天,他喝的酒并不多,黑白花的三碗马奶子酒,还不至于把他灌醉。后来想,还是黑白花的眼神比马奶子酒厉害,马奶子酒最多叫他神智模糊,可黑白花像个大奶牛似的站在饭馆门口,她盯着过往男人的那种眼神能勾魂摄魄,弄得他神魂颠倒,她丢过几个眼波就把他拽进了饭馆后面的炕上。天亮后,黑白花问他是否早就瞄上她,欺负她这个软弱无助的寡妇。他望着黑白花潮湿的眼神矢口否认,拍打着脑门怪自己喝多了马奶子酒,糊里糊涂地留在她的炕上过了一夜。不过,这一夜他并没把黑白花怎么着,抱是抱了,也摸了她那对奶牛似的大奶子。他很冲动,可到关键时候,黑白花抓住他的手,悄声告诉他,她心里早已有他,只是他不像个男人,一直不主动来找她。而眼下,她的身子不方便,如果他不信,可以脱去衣服给他看。他当然不知道,这是黑白花惯用的武器,但他信了她,罢了手,像得了大便宜,与黑白花度过了难熬的一夜。不管怎么说,抱着丰满滑溜的黑白花睡觉,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整个夜晚,黑白花像亏欠下他什么似的,让他的手和嘴一刻都没停止过,不知是真喝多了酒,还是双手游走在黑白花身上的感觉叫他太满足,晕晕乎乎地就答应黑白花,把刚从羊贩子那里要来的五百块卖羊款借给了她。她急着要进一批烟酒,手头紧,倒不过来,要不了几天货一出手,就还他钱。当时,黑白花很难为情地望着他,说要不是看在他们的情份上,她也不会开这个口。黑白花的话叫他心里热乎乎的,明知道这钱对他有多重要,可他还是抗拒不了躺在他怀里的这个女人。
  第二天日上三竿,他一副劳碌不堪的样子回到家,圈里的羊叫声吼成一片,听着心就烦。女人等了他一夜没睡觉,用困倦的眼睛望着他。没等女人问他昨晚去了哪里,卖羊的钱要来没有,他噌地跳下马背,先发制人,冲女人吼道:羊怎么还没赶出去?离了我羊就不放了?万一哪天我死了,羊得饿死啊!
  女人是个沉默寡言的木讷人,对丈夫唯命是从,除过丈夫和儿子,不知道她脑子里还装着什么,从来不火不怒,连笑声都很沉默,一看就是个容易知足的女人。她一夜没睡好觉的脸上有了惊恐,无所适从地看了男人一眼,不敢言语,捡起墙角的鞭子匆匆往羊圈走。他望着女人一扭一扭有些僵硬的背影,眼睛很别扭,他脑子里还装着黑白花丰满柔软的腰身,想着这些年自己就是搂着眼前僵硬的女人睡觉,心里很不舒服,想着要是自己的女人能是黑白花就好了。这样想着,他眼睛里长出刺来,扫在自己的女人身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觉着自己的女人不大对劲,仔细一瞅,发现是女人换了身新衣服,怪不得看着不顺眼呢。他没好气地冲女人叫道,哎,你穿这身衣服,是去放羊呀,还是去找野男人!
  女人停住步,慢慢回过身,拿蓄满泪水的双眼望着他,哽咽道,看来你真忘了,昨儿个我就说过,今天是儿子他外爷的好天(生日),我换身衣服去给他祝寿……
  噢,把他家的,昨晚叫他们多灌了几碗马尿,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这可咋办?昨儿个去要卖羊的钱,人家说死说活拿不出钱,我要不上钱,心里不舒服才去喝的酒。没钱,咋去给老人家祝寿呀?他拍拍脑门,赶紧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顺势寻个台阶下。
  算了吧。女人抹着眼泪,一抽一抽地说,等把羊撒出去,找人捎话过去,就说忙得走不开,不去了。
  这咋行,老人家的好天越来越少了,你还得去,羊留给我放,你赶紧去。
  我咋去呀?女人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滴到她浅红色的新衣服上,胸口洇湿了两个黑圈,像新长出的一对眼睛似的,看着自己的男人,也看着他们艰难贫穷的日子。
  他自知理亏,愧疚地垂下头,躲开女人的目光,低声说,好长一截子路呢,趁早去吧,还像去年那样,叫老人家垫个份子,日后再还……
  女人哽咽着小声道,别提了,去年这样,我哥我姐我妹后来都知道了,他们嘲笑我把日子过的,给老人祝寿,还得老人出钱买寿礼……我这张脸没处撂,叫我咋活人呢。
  他走过去,从女人手里抓过羊鞭说,反正咱家从店铺里已经赊不来礼物了,你就硬着头皮去吧,去了总是份心意,比不去好,等我收回卖羊的钱,一并还儿子他外爷。
  女人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声音很细小,她还怕眼泪弄湿新衣服留下痕迹,略略弯下腰,埋了头,泪珠滚落下地,打湿了地上的几棵青草,草变得绿汪汪,泛出油似的。女人压抑的哭声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他愣怔了一会,丢下哭声,过去把羊圈门打开,放出一大堆饥饿的羊叫声,把女人的哭声淹没得不见了踪影。
  每次去找羊贩子要钱,比生个儿子还难。他心里发狠,再不卖羊给他们,可到了秋季,他们来收羊时,还得卖给他们,不然,没法处理那些老弱的羊只。冬天到了,它们不是冻死,也得病死,这样的结局,还不如给羊贩子,至少,还有个盼头,能得到一点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
  这次好不容易要来去年卖羊的欠款,却叫黑白花借走了。这事隐瞒不了多久,女人很快会知道他要到了钱,她到镇上去找羊贩子一问,那时他怎么向女人交待?他想过各种各样哄骗女人的理由,就是不能说借给了黑白花。他是啥人,穷得叮当响的放羊汉,把三口之家养得摇摇欲坠,连现在放的几十只羊,都是欠老丈人的,卖羊的钱不拿来还账,却借给黑白花那样远近闻名的骚寡妇,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尽量躲开和女人正面接触的机会。但是,学校已经开学了,儿子没交学费,老师叫儿子带了几次话,再不交钱就别去学校。女人为了儿子能正常上学,偷偷去镇上找羊贩子要过钱,人家说钱早就给她男人了。女人不相信自己的男人拿到钱不给她说,儿子欠学费的事他是知道的,他把卖羊的钱干啥了?女人到镇街上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的男人最近常来黑白花的饭馆,他的钱使到黑白花身上了。全镇上的人,连瞎子都能看到黑白花明着是开饭馆,暗地里是专给男人设的享乐场所,骗取男人的钱。自己的男人怎么会上这个当呢?女人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事,她想了好久,又不敢直接给男人说,怕他碍面子下不了台。可男人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钱被骗去还是好的,要是哪天自己的男人被黑白花灌迷糊了,不再回家,跟黑白花去鬼混,那可怎么办?她带着个孩子,今后没法过呀。
  越想,女人觉得问题越严重,镇子上被黑白花拆毁的家庭有三家了,她可不能做第四家。女人这样想着,回到家里,她给儿子教了一番,叫他缠着爸爸要钱交学费,看男人有啥反应。
  这天,男人放羊回来后,儿子提出要钱交学费,男人一听就火了,一把推开儿子,他用劲太大,把儿子推倒在地,吓得哭了,他也不管,一脚踢翻跟前的凳子,气呼呼地走了。
  女人吓坏了,怕男人一去不回,抱住儿子伤心地哭了。哭过,她告诫儿子不要再给爸爸提钱的事。但她忍受不了男人对儿子的态度,又没办法,一个人默默地不知流了多少泪,她心里空荡荡的,一直担心男人去黑白花那里,不再回家。
  男人大概自知理亏,半夜的时候回家了。女人心里这才踏实了,去厨房热了饭菜给男人端来,侍候男人吃了,生怕男人怪她。
  男人看出了女人的心思,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接连几天,他都用旧招,吊着脸,不给女人好脸色,故意找女人或者儿子的茬,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喝酒,一副要不来账心烦意乱的样子。女人诚惶诚恐,心里反而担心男人想不开,喝多了伤身子,就给他的酒里多兑些熟牛奶,这样喝着就不容易喝醉。在男人喝酒时,女人默默地和面,给他做揪面片,汤里多放些女人自制的西红柿酱,又酸又烫。这是男人平时最爱吃的饭,尤其是喝了酒,既能醒酒,又能出汗,一天的疲乏劳累全随汗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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