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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7年第5期

二姐

作者:阮 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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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爱乖。爱乖的二姐看到队里的哪个女伢子穿了新式衣,她就找母亲要。有人烫发了,戴耳环了,她总是比我勇敢地向妈妈提出:我也要!而且还比划出她喜欢的式样和颜色。记得我家那树栀子花开得最猛的那一年,身条儿好脸儿白净的二姐开始在青青的头发上插上栀子花,这里走来那里走去,或者干脆就坐在门前想她的心事。从此以后,就很少再见她与我打闹。以后每年栀子花开的季节,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着二姐跑呀跑的。像个野男孩的我,还不懂得腾出灵性的目光来采集这些自然而来的芬芳,跟着二姐跑呀跑,二姐在我眼里便像个傻傻的花仙子,笑声格外的好听。
  现在想来,那时已屏开着少女花骨朵般芳香的二姐,一定忽略了自己与庸常他人的差别,把自己当作了人世间真正的花仙子。要不,隔壁收来了新媳妇春香,为什么母亲几次去唤,二姐都赖在那里抵死不想回呢?回来以后,痴痴的二姐还向母亲提出,她也要和春香一样好看的嫁妆呢?
  想着这些,我真的不敢相信,有着好多痴痴念想的二姐居然死了,而且死在自己的主观意愿下。
  
  6
  
  二姐终究是嫁了。
  但她是嫁在发生过两桩无法启齿的丑事之后。
  看大梅子醒宝有毛毛!一天放学之后,远远看见大门前围了一圈子人,路上,有几个弟弟的同学在怪喊怪叫。我家房子大,堂屋墙壁张贴有父亲画的社员生产图,屋场边有父亲种的冬天冻不死的兰叶花。村里有会常常聚到我家开,村里小孩常常放到我家带。小的靠墙坐木枷椅,大的便咿咿呀呀跟着队里出工分请的那个年轻老师唱歌做游戏。少的时候,来七八个,多的时候就有二三十人。顽皮些的小孩放学以后最喜欢疯在我家房前屋后闹,里面的哭,外面的喊,老师常常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
  到了家门口,我拨开一堆叫着闹着的顽皮蛋一看,二姐怀里果真抱着一个哭闹着的小孩。
  你干什么啊?你这个醒宝!隔壁春香跑过来,边抢孩子边说。
  这时,二姐敞开的胸,还来不及扣上衣扣,孩子的嘴刚好衔上乳头,正使劲地吸吮二姐那未经开垦的处女体香,胖胖的小手正伸向另一只。春香抱走孩子之后,二姐似乎还没有从事态的突变中缓过神来,那袒露在众人辣辣目光之下的双乳,还在怡然地接纳太阳的恩泽。而二姐这种怡然自得的情态,却使很小就开始承受母亲传统道德教化的我蒙羞,以至于那一刻,我稚嫩的胸腔一时暴满了对她的仇恨。那种恨,使我的视线很快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辉,脑子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昏眩。
  不过,比我昏眩得更厉害的,是收工回家的母亲。
  找个人家嫁了。母亲对父亲说。
  可这个宝里宝气的样子,咋嫁?还是先想法子治治看!
  母亲找来算命婆,算命婆七掐八算,一惊一乍:有解有解,娃儿拜个干爷子准好。二姐拜的干爷子,是邻村喜欢走村串户,略微懂些医的毛爹。毛爹收了礼,便拿礼钱买了好多饼干给二姐吃。又和言和语跟二姐说了几次话,还细声细气地告诉二姐认:哪是“一”、哪是“二”、哪是“三”。认干爷子不几日,毛爹一早来家说,隔壁村庙堂灵验,想带二姐去拜拜菩萨。母亲把二姐收拾打扮一番,嘱咐了二姐早些回家,便到田里出工了。日落西山后,没顾上吃饭,母亲拉着我就往路口赶,望了好久,终于望到二姐回来了。只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回来的二姐蓬头垢面,衣裳破败。母亲颤抖着褪下二姐撕破的衣裤,我看见二姐雪白的双乳间,已布满几道血色指痕。二姐开始对母亲诉说一种从没经历过的疼痛。这种疼痛的叙述过程漫长得让母亲忍耐不住地用手捶胸,窒息得母亲出一口气都要用力嘶喊。母亲泪水一行行,滴在二姐换下来的破衣间。
  家丑不能外传,何况是弱智的二姐。二姐经历的这次疼痛,使母亲半个月没有说一句话。直到二姐出阁的前一天。
  
  7
  
  二十三岁的二姐是明媒正娶进夫家的。
  大姐是媒人,姐夫是与大姐家隔一条河的老单身,因为头上生癞长疮后,贫瘠的头皮生不了几根毛发,婚事就落后了法定年龄十多年。二姐穿着剪裁合身的大红上衣,黑青长裤。高挑的身子、白白的皮肤、蓄着一头抵死不肯剪的长发的二姐,望上去嫩呵呵,水灵灵,喜里喜气。送二姐到夫家的那晚,二姐夫家婆婆、弟媳、小姑子已聚拢一大堆,走进新房的二姐倒像了一个待价而沽的摆设娃娃,低着头,红着脸,任她们目测眼挑、心底的秤杆儿七上八下地打望。望着姐姐高高的个头,圆圆的身段,婆婆开口说话了:梅伢子生个娃儿给我抱,啊?给我生个娃儿!傻人会有傻福享的哦。看婆婆对二姐的眼神,像是满欢喜的,我便第二天一早急急地回家告诉了母亲。可令我不解的是,话传过后,母亲满脸的担忧之色仍未褪减,只是随口说了句,要是,那就好。
  二姐出嫁以后,过不了几天,母亲便打发我去看一次。
  许是婚姻的降临产生了奇迹,二姐的状况一次比一次好,伴随二姐多年的一些顽症,竟然也出现转好的迹象。二姐说话、做事的速度开始接近于常人,从来不懂做坛子盐浸菜的二姐,学着别人的花样,把菜园里几分菜土耕作得四季葱茏。就连别人家常常会丢弃的老广东白菜的长芯,她也削了皮,切成细条子,用糖水食盐浸泡打理后,让姐夫吃得有滋有味。二姐种的菜,常常吃不完,过剩的,姐夫就拿到街上换油盐。二姐晓得怎样才是对姐夫好,待姐夫晚饭过后,一桶热洗脚水,常常就送到了姐夫脚边。两个弟媳有时把孩子放在她这里带,扔下三五天都不记得接,她默不着声好吃好喝待孩子。每逢孩子来,二姐夜里不敢睡死,一晚上总有几次起来为孩子系衣紧被。有一次我去二姐家,正好碰上她弟媳在对姐夫说,只有在二姐家,伢子身上才屎干尿干,不尿床。干脆把伢子托嫂子带养几个月。于是在以后的两年,三个弟媳相继把伢子托付与二姐。二姐绣得歪歪扭扭的鞋垫,也一迭迭到了三妯娌手里,姑娘婆媳小叔子,见者有份。当然,姐夫对二姐也好到了细微。田里没功夫做的时候,姐夫带领二姐将所有的棉梗分成若干等分,取一根棉梗添加些稻草扎成一个个柴把子,送库房内码成一垛垛,好方便二姐用。二姐不会认钱,他把大票换成零钱放在敞口的瓷花瓶里,隔天少了,又加放一些,任二姐零用。
  如果命运垂怜,让这种古老的男欢女爱在二姐的婚姻里延绵重复,直至终老,该有多好!可世事偏不遂人愿。还在二姐二姐夫沉浸在这种田园牧歌式的婚姻里时,二姐所在的村子大部分男人已经遏制不住对外面金钱世界的向往,纷纷出门“淘金”了。等到姐夫醒过神来,再把眼光朝向门外,村子里已看不到几个壮年男人。看二姐手脚虽慢一点,但说话做事也还放得下心,二姐夫就把二姐托付给他母亲,与几个同伴一道,买了台砖机匆匆出了家门。
  
  8
  
  那是在二姐嫁后的第三年,我又一次去看二姐。
  二姐不在家。找到她婆婆的操坪时,二姐背对着我,似乎在跟婆婆讨要一些什么。打第一眼看上去,二姐仿佛患了场大病样,显得瘦了许多。你不生小孩,我们家白养你做么子用呢?还不如喂一头猪,过年了可以杀了吃肉呢!走到近前的时候,刚好听到婆婆说着这么一句。我气得高叫了一声,二姐,我们回家!
  二姐回头看见我,脸刷地就白了:我不回去,这是我的屋。然后对她婆婆说,我不要你们的柴了,我自己——砍!你们说话不算数。说完,就朝自家的方向猛跑。二姐很快拿来了一把没有木柄的锈镰刀,走到沟渠旁边砍起了青草,边砍嘴里边念叨:看你们以后还骂我不,看你们以后还骂我不……她将一把把青草带回自己的家,就晒在坪里。做晚饭的时候,烧的就是那抱砍来的青草。可那是青草啊!怎么能够做柴烧?灶里只有浓烟,好一阵子,根本不见有火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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