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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8年第2期

与你相望

作者:杨 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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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人是能适应的,即便是疼痛。这小女儿的疼痛最终会隐去,一切形而上的疼痛最终都会隐去,人们在忘却疼痛中向前爬行,竟是也能爬出快乐。在终将凋谢,终将长成女人的疼痛之后,通过你繁花似锦的十九岁的灿烂肉体,我开始对另一半充满好奇,开始对未来满怀憧憬,现实生活又柔软和曼妙起来。
  直白一点说吧,在此之前,我关注自己的身体是我终将长成女人,我的视野里只有女性,这个女性也就是我自己;我打量那个踌躇满志的名校男生,仅仅因为他是男生,他在那时候之于我,是没有肉体,没有性器的;他是形而上的男性,文字的男性,画片般的男性;他跟父亲和小时候一起睡幼儿园栏杆床的小男孩差别不大。一个女孩会天然地跟父亲和小男孩在一起,长到一定时候,也会天然地跟大男孩在一起。而当那一天,我想象一个男人会怎样爱你时,一切都发生了质变。一些并非来自大脑,似乎来自身体深处的甜蜜,袅袅上升,像一团团云霓,就此荡漾了,再也挥之不去。这也许是个案,但就我来说,我在你招展的身体上发现了世界上另一半的肉体;在对你的目睹和想象中,开始了对另外一个群体的想象。就此,我茫然的、不确定的、关于肉体和性的想象,像散云归于山谷,流水汇入一渠,一下子明确起来,一下子简单、扎实了,成了近在眼前的、笃定的存在。那种感受,我告诉你,对于一个女人是扎实的幸福,而对于一个少女,是无可挽回的令人难过的隐伤,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处女——即便肉体上还是,那种伤痛会永铭于心,它比事实的非处女更伤害了冰清玉洁的少女,而这些,又将是不可阻挡……
  
  精神
  
  我在校园第一次见到你就感觉一定会跟你发生关系。你一定会搅进我的生活,影响我,渗透我,在我身上打上你的烙印;而我,尽管是学生,一文不名,也会在你身上打上烙印。我们终将闹出点事,不是好事,就是坏事。
  但是,我应该不怎么喜欢你。你不好看,轻浮,粗浅,疯疯癫癫;一会儿穿得十分规整,一会儿弄得跟家庭妇女似的,随便穿个针织汗衫就能出来。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你整个神态上,总有那么一抹丧失过一切的卑微和桀骜,那是隐藏的、不经意才会流露的一抹。这一抹事实是,你有过彻底匍匐在地的时刻,有过跪倒在地的时刻。所以,现在,你睁着眼睛的时候,都在向那个时刻抗争,都在用你的现在推翻过去。你一时为那个过去谦卑,一时又傲然,似乎为把它踩在脚下,你可以把一切都踩在脚下。这是我今天回想你时才想到的,当时无力想到这些,我只预感到你将和我发生关系,而这种关系不一定是我想要的。我不愿被你带进阴沟,我有自己幻想的生活,我的白纱裙还一尘不染。
  一年后你走进我的教室,给我们上哲学课。
  你在第一周的课堂上只看我两眼,你的眼睛主要看男生,那个可怜的班主要是男生,女生被淹没在男生的荷尔蒙和汗臭里了。你有力而挑战性地和男生们迅速交流目光,这让你后来和在校男生闹出绯闻不足为奇。但你还是发现了我——我绝不靠近你,绝不向你献媚。你有一天居高临下地打量我,当时我正跟男生讨论什么思想解放,你好像突然发现班上还有这么个女生,故作惊讶地说,是咱们班的吧?咋一直没注意到你?这句话奠定了我们以后交往的基础。我知道你注意过我,你在课堂上会冷不丁乜斜我,那戳来的目光带着挑战,也来自我对你多少存在的小觑:你在课堂上吹嘘的萨特、存在主义一干人的著作,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关于“异化”、“思想解放”的讨论,地下刊物《今天》和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以及被重新拾起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都是老黄历了,是五年前或更早的时尚,我在中学时就被那位名校男生灌输过。我要看看你有没有新玩意儿。
  是的,我在看你到底知道多少,有没有我不知道的玩意儿。知道多少是那时候青年人划群的标准,不知道很多的不被我们划入圈内。事实上,我知道的那些西洋玩意儿不能形成完整的思想体系,留在脑子里的都是东听一条、西看一条的观念和主张,而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就拿这些当标杆,测着谁的水深谁的水浅。同时,我感觉,你也是边试我的深浅,边跟我交往,也就是:如果你自己是一尺,你想看看我有几寸。我很快发觉你已经老了,散发着旧皮袄的讨厌气味;而你则发现我是你的尤物,你要把一些肥沃的东西灌输给我。那年,你二十七岁,我二十岁。
  从开始我就是泰然的。我不在意是你的几寸,或者一寸也没有,我是学生,我有无知的天然权利,有技不如你的安然。可能因为你对我的态度吧,你总带着年长女子对少女的悲怜和忍让,带着对骄傲惯了的女孩的迁就。在与你的相处中,我始终免不了对你小觑,用少女的傲慢对待你,即便走近你,也怀着嘲笑的心情。后来我才知道,你从我身上看到了自己,我紧绷着的桀骜的小脸,让你看到七年前的自己;这就是后话了。事实上,我也有我的机灵和乖顺,我等着你接近,怀着学生对老师的屈从,一个弱势者对智慧者的屈从;我需要来自年长者(年长五到十岁的朋友)的智慧、见识和忠告;我还无力把握自己虚空的精神世界,需要书本以外的支撑,也就无法拒绝你;你也不是不可交,毕竟,在我就读的那个学院,能讲讲思想的我还没发现。
  你揣摸着跟我谈点什么——那时候流行“谈”,所有的思想和情感都在“谈”中迸发出来——你可能看出我对你梳理的柏拉图、亚里斯多德、笛卡儿、莱布尼兹、黑格尔、康德到海德格尔这一脉西方哲学不感兴趣,对你讲《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也做不到专心致志,你在考虑能跟我谈点什么,怎么能让我感兴趣并与你对话。有一天,你拿回一本“内部参考资料”,上面集中介绍了萨特的两部小说和一个戏剧,你原准备自己看的,当你在我眼里看到亮光,便让给我先看。我根本不看你的表情,径直看着书两眼放光。如果我看到你的眼神就不能任性,但我怎能放弃你给我的“最惠国待遇”?我也想试试自己是否真正有“最惠国待遇”。不过我也真不是特别骄傲的女孩,这种骄纵仅仅针对你。我建议把书拆成两半,你看一半我看一半,看完后交换。我假装对书毫不吝惜,你虽然不舍得还是依从了我,当我看着你把书拆成两半,一种快感油然而生。我心满意足地拿着前半部分走了,作为回报,我把书看得极认真,并为讨论做了笔记。之后,很多夜晚,我们就萨特的《恶心》、《墙》、《苍蝇》,没完没了地讨论。先在你的教研室,有时候在宿舍楼的山墙边,最后是你的家。我背下原句,你也背下原句;我带表情朗诵,你也带表情朗诵;我们进入相处的最愉快时期。
  每个周六我都去你家。你下午就把衣服洗好,地拖好,剁好菜,和好面,剥好蒜瓣,等着我来。我五点钟准时去你家,两个人一起包饺子。所谓两个人一起包,是你擀皮,你包饺子,你煮到锅里,你端上桌子。我干啥呢?我负责在你擀皮的时候,捏点面扑在皮上;拿着勺子搅搅锅;拿筷子;把蒜醋汁舀到碟子里。你喜欢我这大小姐样子,说将来要是生个女儿,一定照我这样子养。我适时而乖巧地冲你龇牙咧嘴笑。我们最高记录一次包过156个饺子,我们最大能耐是把它一气吃完,吃完后不得不去树林散步,那天的文学或哲学讨论,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每周都包饺子,每周吃完饺子都要进行文学或哲学讨论。你坐在一把椅子上,我坐在另一把椅子上。那是从深秋开始的,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加厚,最后烧起了煤气取暖炉。通红的炉子烧着,火光照着我们的脸。我们谈到凌晨3点,4点,甚至天亮,把吃下的饺子全部消化完,之后,你让我睡在床上,你睡在两个椅子和一个板凳拼的板上,有时候我睡板上;我们不会同睡一张床,我不愿意,你应该也不愿意。我一般是第二天上午离开,你从不让我在你那里洗漱,你做的早餐也从不考虑我。我觉得这样很好,我不想在文学与哲学氛围之外跟你过多亲密,我们始终都没磨去最初的假装无视和挑衅,我们不像一般女孩,从不谈自己的过去和情感生活。后来,午夜以后,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把我留住,或者我也想呆下去需要理由,你就教我下围棋。我记得,你的手碰到我的手会若有所思,我的手碰到你的手时,会不由自主地躲藏。虽然这种情形双方仅仅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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