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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8年第2期

与你相望

作者:杨 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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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亲密相处了四个月,读了有二十多本书吧。应该这样说,在此之前,我听到的谈话都是说“事儿”,而你论及的是“思想”,也就是说,你是向我输出思想。我第一次长期地高密度地听着高于生活的言论, 这些言论像强心剂,一支一支注入我需要营养的心田。接着寒假来了,又结束了。寒假后,我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或者说,我对这种周六包饺子、无休止地谈文学与哲学、守着炉子发呆、下围棋不满足了。同时,我把你摸透了,我那么急于摸透一个人,又那么容易对这个人失望。我又注意到你是那么不好看,激动、偏激、执拗以及你对我的“奴颜卑膝”;我看出你孤单,没有朋友,生活中似乎没有男人,不上课的时间似乎都用在读书和与我交谈上,以及死死抓住我,要我做你唯一的朋友。
  我开始从你身边走开,刚开始是一周少去几次,后来则把周六安排去排练地下戏剧。我们一周只能讨论一次,你显得不安和忌恨。你开始想办法吸引我,跟我说一些文学圈的名人逸事。我是那样浅薄和轻浮,听着轻浮的故事,眼睛重新放出光,坐在方凳上笑得浑身乱颤。你便以为我喜欢这个,看见我眼睛分神就给我讲这个。你又抛出你自己的经历,我以为像你这么神秘的人死也不会说出自己的过去,可能就是要把我留在周末的饺子宴上,你开始向我痛说家事。于是,我知道你眼中那一抹匍匐在地的屈辱来自何处,你睁着眼睛就想证明的倔强来自哪里,我向你洒了一掬泪,但残酷地转过头去,因为我发现你还是在讨好我。于是,一周一次的交谈也难以为继。你上课我根本不看你的眼睛,对你意味深长的话头报以讪笑。周六,你叫我去你家时,我热烈地看着男生,没心没肺地说:我要去剧社排戏。我不看你尴尬的眼神,也不正视你对我背叛的恼怒,我实际上是不忍心的,但我不愿把青春都耗在一个穿得乱七八糟的、不结婚的老姑娘身上,我得跟同龄人玩,跟他们海阔天空。“骂罢帝王骂春秋” ——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有个深层理由是,我不愿接受你对我的屈从,这种屈从让我厌恶和不安。
  “年轻人就是这么善变”,不需要多长时间,我就把跟你一起读书讨论的瘾头“戒”了。但心里是笃定的,知道只要我想回去,你还会接受我,给我包饺子,再让我睡床上,而你自己睡木板。与此同时,你给我解读的那些书成为我在同龄人面前骄傲的资本,我滔滔不绝向他们卖弄的也许都是你的话,尽管我会越说越明晰,越说越深,有的时候,话题深得会找不到回来的路。这时候我就想到你,我预留着这些问题,想来日问问明白。
  不过我再也没因为求知回到你的小屋,我们又交谈过,一次是在你的教研室,突然别的老师都走了,就剩我们两个,我们像两个分手后又见面的情人,不无尴尬难受。你说你看过我们排的戏,认为我们应该排最深刻的戏,至少要排《苍蝇》那样的。我不服气地说,爱情是我们这个年龄的主题,排爱情戏,理所当然。你说,那也应该排深刻一点的爱情戏,说我们是最好的人才,不是社会青年。我不满地看着你,听出你对我的失望。我说,在你看来,我们应该排哪出戏?你说,《莎乐美》。你又说,去我家,我给你拿。而我这时就怔在那里,就是不愿去你家,不愿让你阴沉、忧郁的性情影响我,不愿看到你越露越多的沉重和曾经打倒在地的卑贱。我不能忍受卑贱,那东西像虫子一样噬咬着我。我说下次上课你带过来吧。你抬起眼睛深入地看了我一会儿,说,做学生的这样跟老师说话?我猛地一惊,我骄纵地跟你相处了四个月,你这是第一次回击我。你又说,我不会一味纵容你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把自己定错位了,你没有可能跟我平起平坐,你再读二百本书才有资格向我讨平等。我像被人敲了脊梁骨,人都瑟缩了。我睁大眼睛看着你,使劲咬着牙不让自己哆嗦,之后走出教研室。我心头涌上了恨与不屑。你让我放肆了四个月,又把特权收走了,我从半空掉下来。我的喉头堵了三天。三天里,你把《莎乐美》给了剧社的男生;三天后你来给我们上课,课间走到我座位前,对低下头的我说,剧本看了吧,你可以演莎乐美,那个疯狂嫉妒和骄傲的人,你能演好。我低着头听着,在你说完后不置一词,站起来走到楼廊的同学圈里。同学问怎么了,我撑着没哭,调侃道:传道授业解惑也。
  我的心也离开了你的小屋,但没停止过对你的张望:你有男朋友了,你结婚了,你从那个小屋搬到某个简易楼的顶楼,你怀孕了,你堕胎了,你穿得乱七八糟在校园里走,毫不在意地跟男生说说笑笑,讨论哲学或文学,直到把某个男生领回家……你的新婚丈夫在外地工作,这让你还像未婚时那样满不在乎。你把那个男生带到家还是包饺子,谈文学或哲学?你为什么非要找个人听你谈、跟你谈,你的世界就这么大或者就这么小?据说那个男生也和我当初一样,第二天上午才离开你家,最后那场绯闻弄得沸沸扬扬,直到那位新婚不到一年的丈夫回来要求离婚,而这时,那位火气很旺的男生要求跟你结婚,以表明自己的真心和纯洁;你的罗曼蒂克的书斋世界就这么乱了套。
  几乎每个人把这当成笑料,接着是你离婚,接着为了保留男生的学籍你要求调离学校。在这个时候,你找到我,让我去你家,让我坐在一把椅子上,你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你眼里慢慢涌出泪,我眼里也涌出泪。你说,男生到你家跟我当初的待遇一样,你睡床上,男生睡木板上,我说我相信。你说,你就是喜欢我,在我身上看到不能实现的自己。你实际上是想找个女孩来交谈的,却找错了对象,男孩是不能那样交谈的,你没想到,也没去多想;你说,你信么。我说,我信。你说,你原来担心将来我有可能像你一样糊涂,日子过得颠三倒四,现在不怎么担心了。你说你看到了,我不会像你一样糊涂……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把手伸过去,隔着一张桌子,你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搅着,哭着。我悲戚地望着你,突然觉得就像望着自己的亲姐姐,就像望着自己,望着一种命运,一种来自女性共通的东西,液体一样,流遍我的全身……
  
  惜
  
  我去年冬天遇到她,而此时,我读她的诗不少于十五年。我跟她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桌上还有别人。她对我一无所知,我则因为她而心不在焉。我不看她,三十分钟后她开始向我侧目,问我一些话,我简单地回答,经过一段答非所问之后我对她说,我和她的谈话不能是寒暄式的,这让我把多年积累的情绪无法处置,如果饭后她有时间,我愿意带她去吹吹海风。她的大眼睛别样地眯着,想了一会儿说可以。
  在大家离开餐桌前我出去买了两听啤酒,边付账边拉开一罐喝下。卖酒的女人看着我,我撩起眼睛色情地睃她一眼,她惊得在板凳上顿了一下。这一耸,把我心里那个疯狂的孩子拽了出来。我把车子开得划一个弧线停在她脚边,她惊异地注意到我的车技。这车开得像男人。她提着裙子上车后说。我说,他们都这么说。
  她不看我,故意的。我让人紧张,我也是故意的。现在,就我和她两个人了,她与这个城市的关系就是我还有一部可以向外拨通的手机,就像大海上的一艘船,她没什么可依靠,只有依靠我了。想到自己蜷在被子里读她诗的那些漫长下午,我竟有劫持了她的快感。大名鼎鼎的她和我,就我们两个人,坐在飘摇的车里。我侧过脸,温柔地冲她笑。我没让这个节奏停下,不能回到她的诗里,那样,我可能无法跟她交流了。我说上车前我喝了酒你发现没有,她美目一轮说,怎么不让我喝?我怔了一下,哈哈大笑,边笑边把车子猛地刹住,跳下车,跑到路边杂货店,让卖酒的小伙子搬一箱到车上,然后从车后厢找出藏着的香烟,爬到车上对她说,喜欢吗?她说,所有醉生梦死的都喜欢。我们夸张地弯下腰,拼着命哇哇大笑,谁也不愿先停下来,好像谁先停下就对不住对方,就会把这美妙的夜晚破坏。只是笑过之后她依然茫然,她不知道我是谁,将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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